课间铃响,学生如同脱缰的野马,争先恐后地冲向食堂。
孙浩注意到年橙手里的两份饭盒,嘿嘿笑:“小橙子,今天怎么带了两份饭盒,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年橙摇摇头,笑:“你自己带了一份了呀。冯嫂习惯了准备两份,这个多出来的刚好可以给程白哥。”
“女大不中留啊,往日里可都是我们一起玩的时间多呀。”孙浩嘀咕。
这时,门外响起一道甜甜的女声。
“行州,一起吃午饭吗?”
刚醒来的沈行州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盯了好一会门口的女生,才淡淡回了一句“稍等”。
孙浩看着门口拎着粉色保温袋的女生,瞪大了眯眯眼,“我靠!沈少,你什么情况,交女朋友了?”
年橙拎着食盒的手紧了紧,心忡忡地望向门口的女生。
“哦,忘了跟你们说了,刚昨天交的。”沈行州漫不经心地回答。
尘埃落定。
年橙焦灼难熬的心也在这一刻彻底架在了火上烤。
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孙浩大大咧咧地走到门口,低头,伸手,露齿笑:“小妹妹,你好,你叫什么名字,我是行州的好兄弟。”
“顾晴。我是你们的学姐,高二(七)班。”顾晴凤眼上扬,笑的妩媚。
孙浩还想说什么,却被沈行州拉倒了一边,顾晴趁势取走沈行州手中的饭盒,笑着对孙浩说:“要一起吃吗?”
宣誓主权的意味十足。
孙浩识趣地摆摆手,礼貌微笑:“谁爱当电灯泡。”
沈行州笑了笑,懒散说:“今天中午你们自己吃。”
“跟我说什么,跟小橙子说去。”孙浩撇嘴。
沈行州眼神飘忽地望向年橙,心里有点虚,刚要开口,年橙抬眸,微笑:“知道了。”
即使缺了你,地球还是在转的。
年橙的眉眼一片清明,看不出任何感情。
可当少年身影消失在门口,她心底防线彻底崩塌。
从今往后,我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对待沈行州呢。
又该每天提醒自己多少遍——
长辈的诺言,不可加之于你。
郑淑琪看着年橙低着头,迟迟不动作,便走到她旁边拍了肩。
半晌,少女抬头时,一如平时,眉眼笑得温柔,“你们先去食堂,我去叫程白哥。”
“行州就是......”孙浩试图说些什么,却在目光触及年橙云淡风轻的背影时,说不出话来。
沈行州就是玩玩?其实,孙浩也不确定。
大院中,脑子最灵光、活络的人就是沈行州,从小到大,他每天都有无数个点子,和他一起玩时,你总猜不透他下一步的玩法,更猜不透他的心思。
和沈行州在一起,不是惊喜就是惊吓,在他的生活中,变数贯穿始终。
而年橙,始终温和平静。
两个固守极端的人,未必能携手到老,福寿双全。
*
高二火箭班就在年橙楼上,年橙到达高二(6)班时,程白孤零零坐在座位。
天空蔚蓝,水衫树高耸入云,程白靠着窗坐着,秋风吹来,白色窗帘轻轻摇动,几片泛了黄的水杉叶簌簌落在桌上。
年橙站在对面的窗看着,怔了片刻。
小学、初中、高中,每次来找程白,他都是在座位上或看书,或做题,认真专注。
薄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黑玉般浓密乌发有淡淡的光泽,晶莹如雪的腕口上,白色袖口始终干净。
隔着一道玻璃窗,年橙却觉得隔着远远的距离。
里面的人,像是她这辈子都不敢染指的神明。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是程白最好的写照。
年橙站在教室门,晃动手上食盒,歪头朝他笑:“程白哥,吃午饭吗?”
程白抬头,见着女孩明亮而温和眉眼,愣了一下,才阖上书本,信步走到年橙面前,冷冷问:“行州和孙浩呢?”
语气不善。
年橙小小白了他一眼,又把饭盒递给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沈行州的事,只淡淡说:“他们先去食堂了。”
“冯嫂每个工作日都多准备一份午饭,年纪大了,不好改习惯,我想着丢了也忒对不起袁隆平同志,对不起国家,于是只好请你帮忙了。”年橙指着饭盒,把想好一套说辞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出来,说完,她不敢看程白。
先斩后奏用于淡漠冰冷的程白身上,似乎不是件理智的事。
头顶悬着一道清冷目光。
年橙心脏狂跳几下,莫名感到一阵心虚。
女孩不知道。
因着善意和不忍,因着程白对她的好,所以秉持着感恩和怜悯,想把他所有的不满一一周全。
而这感恩和怜悯,只会加深程白的痛楚。
因为它不是出于男女之爱。
程白接过饭盒,目光在年橙脸上停了好一会,女孩的心思一目了然。
他深吸一口气,无奈说:“走吧。”
年橙松了一口气,转而眉眼弯弯,得逞似的,跟在程白身后,走向食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