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夺回家产报仇之后定会好好报答我。我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一时不忍生了恻隐之心,便让他走了。”
这番说辞听起来似乎像那么回事,其实一点都经不起推敲。她声音越说越小,这会儿的心虚不用装,而是实打实的没底气。
因为她的头越来越低,身高腿长的人只能俯眼看她,她的脸看不见,唯有一双小巧的耳朵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中。
嫩生生的,隐约可见细小的绒毛,像是白玉耳。
崔绩不期然想到上过药之后短暂睡去时所做的梦来,梦里他幼年养着的那只白猫还在,温顺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他抚摸着它,满心的欢喜。
倏地,白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继妹,像只猫儿一样娇软地偎着他,用嫩白的脸蹭着他……
他忽然觉得有些燥热,手指动了动,接着皱起眉来,“私放奴隶,依律是不允许的,轻则罚银,重则杖刑,但你那下人未换红契,并未记录在府衙,衙门无从追究,也就不能定你的罪。”
“兄长,这些事我不懂,我一时意气行事,还当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只是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妥当。”
“你此举确实不妥。”
崔绩走近一步,颀长身体投下的阴影伴随着深沉的压迫感,令人不寒而栗。
魏昭好像听到咽口水的声音,像是猛兽盯着猎物时发出来的动静,不由得全身紧绷。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都没能逃过面前之人的眼睛。
“兄长,我知道错了。”
崔绩冷着脸,掩饰着心里的那股子燥气,“你一时心软,却不知可能后果不堪设想。我若是你,事后定当不会说是自己将人放走的,尤其是进了衙门之后,只能一口咬定人是自己逃走的。”
这是在教她吗?
她睫毛颤着,半掀着眼皮,“我……我不会撒谎。”
话音一落,她似乎听到一声轻笑。
“四妹妹不用害怕,你我是兄妹,我自会帮你。”
虽不知这人到底知道多少,又为何会说这样的话,但从明面上来说,她觉得他应该还没有戳穿她的打算。
难道是因为昨晚的缘故?
这么说来私下攀交情应该有用,或许是她说的那些话戳中了什么,这人才会对她有所宽容。
“那一切就拜托兄长了。”
崔绩“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道:“今日十五,四妹妹也要回崔府,那就一起走。”
继兄妹也是兄妹,兄妹一起归家,是极其合理的事。
但不合情。
她想也没想地拒绝,不等他再多说什么,赶紧告辞,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人。
斗南端着茶水点心过来,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颇有几分纳闷地道:“以前我瞧着四姑娘安安静静的,是个如水一样的女子。近几日倒是有些不同,像是水底下着了火,言行举止都与以往不一样。她跑什么啊,这么着急,难道是被吓着了?”
崔绩闻言,目光骤然幽深。
那清冷如静湖的眸底映着阳光,恰似忽然盛开绚丽的荼蘼花。
诡异而艳丽。
宽大的官服袖子里,碧绿的小圆蛇头钻出来。
他垂眸睥睨一眼,小蛇似打了个寒战,立马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