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
人也一样。
戴着人皮面具的男子过来,小声向她请示,“姑娘,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这声音不是李戌,而是方勒。
方勒是她收留的流浪儿,也是她可以信任之人。先前一进人面桃花,她就让他立马赶到魏宅,扮成李戌之前示人的模样。
“等会吧。”
那人太过狡猾,她不能掉以轻心。
一个时辰过去,崔绩并没有折回,她这才让方勒卸去人皮面具后走人。
她向风师公和月婆婆询问过李戌的情况后,一起去到后罩房。
李戌正好醒着,应该也听到一些动静,知道崔绩来过,虚弱的脸上满是过意不去,“知之妹妹,我给你添麻烦了。”
并不算长的一句话,他说完之后却是气喘不已。
她想了想,并没有问他们李家是否和漠北王有牵扯一事,只说起自己夜探敬远伯府之后的发现,以及自己的猜测,“江昌义应是已死,大理寺的人之所以瞒着,且故意放出他活着的消息,恐怕还是想引你现身。”
“他死了就好,我也能对我爹和魏叔有个交待。”他饱含愧疚与怀念的眼神,毫不掩饰地看着她,“谢谢你收留我,我已能下地,我今晚就走。”
她心下一声叹息,虽明知他的表现像是苦肉计,也知这样的麻烦还是早些摆脱为好,却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你的朋友可能帮你离京?”
他摇了摇头,“我不愿再牵连其他人。”
一阵沉默。
“你替我报了仇,我救你帮你都是应该,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会想办法助你脱身离开,以后的事你自己好自为之。”
当年的事,或许另有隐情。
不管是私仇也好,与漠北军有关也好,魏幸都是被牵连之人。而她不想再被卷入,所以这番话暗藏的深意,是希望此事过后,他们之间两清。
他是个聪明人,显然听懂了她的意思,看向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与复杂。
良久,有些黯然地道:“这些年不见,知之妹妹,你变了许多。”
她不避他的目光,声音很轻,“我们分开太久,久到都像是变了一个人,过去的种种对你我而言都像是上辈子。”
“是啊,那时我们何等快活,似是半点烦恼也无。如今想来,还真像是上辈子。”他感慨着,神情充满惆怅。
药香也遮盖不住血腥气的屋子里,流动的空气中都是令人压抑的沉重,当沉默漫延时,留下来的是时光切割出来的生分。
这种生分无法弥合,因为已经物是人非。
非人的非。
*
月悬中天时,魏昭还无睡意。
她抱着白小姐窝在一起,透过大开的窗户看着天边那形状还不完美的银盘。
白小姐眯着眼,一脸享受地被她抚摸着毛发,静谧的气氛中,一切都显得美好而温馨,恍若岁月安稳。
突然远处传来几声猫叫,白小姐立马竖起耳朵,开始挣扎着要走。
白鹤在一旁打趣,“看它这耐不住的模样,那叫唤的不会是它的情郎吧?”
它转过头,用琉璃的大眼睛看着魏昭,似是想出去玩的小孩,可怜巴巴地乞求着家长的同意。
魏昭忍俊不禁,“你这三天两头的不着家,成日想着往外面跑,我就纳闷了,外面到底有谁啊?”
索性她也睡不着,不如跟过去看看。
她将它一放,然后快速跟上。
一人一猫飞檐走壁的穿过巷子,如两道流影。她一路追着它,直到它消失在一处高墙之内。
高墙上爬着苔藓与藤蔓,看上去荒芜而阴森,曾经的丹砂翠瓦已不复多年前的璀璨,变得黯淡无光。威严庄重的大门,铜锁早就锈迹斑斑,隐约还可见被风雨侵蚀多年不可辨认的封条。
她知道这个地方,原主的记忆中曾和李戌时偷摸进去过。
四下一环顾,确定没有人看见后,她一个利落的跃身,人已到墙的另一边。
这是一方久未有人居住的天地,比她记忆中的更加杂草丛生,直的缠绕着的无处不在,俨然快要覆盖原有的雅致布局。
她屏着气,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猫儿嬉闹发出来的动静。
一只两只三只……不知有多少只。
无人居住的府邸,沦为猫儿们的乐园,倒也不让人意外。
她心下失笑,暗道或许对于白小姐而言,这里才是真正的家,而她的宅子不过是它偶尔的歇脚之处。
越是往前走,动静越大。那些猫不像是嬉闹,而像是在抢食。她轻手轻脚一地步步靠近,等看清楚时大感震惊。
月华的银辉之下,白衣如雪的男子如谪仙降世,散去一身的清寒之色,周身笼罩着温润如玉的暖光。
他专心致志地喂着猫,温柔地抚摸着它们的毛发,如同爱护子民的百猫之王。
更让她震惊的是,这个人居然是崔绩!
崔绩倏地朝她这边看来,目光瞬间凛冽,“谁?”
她大惊,下意识躲到爬满藤蔓的假山后。
屏气凝神间,听到落雪般的脚步一步步朝她走来,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地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