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盈怔怔地望着那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口,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那阵风卷走了什么。
半晌,她起身,扶着酸软的腰肢,慢慢踱到妆台前。
目光扫过那些价值不菲的钗环珠翠,最终,俯下身,从地上捡起了那支小银簪子。
昨夜它被傅惟言粗暴地扔掉,还是秋叶悄悄拾起收好的。
朝盈将它拈在指尖,细细摩挲着簪身,划过那些弯折痕迹。
昨夜那些混乱而激烈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脸颊又开始发烫,心口也闷闷地堵着。
她把玩了许久,直到指尖都染上了一丝凉意,才轻轻叹了口气,将簪子递给侍立一旁的秋叶。
“收起来吧,”朝盈的声音带着疲惫:“以后,不必再拿出来了。”
秋叶小心翼翼地接过,用绢帕仔细包好,应了声“是”,将锦盒重新锁回抽屉深处。
朝盈深吸一口气,敛去眼中的复杂情绪,强打起精神,先是规规矩矩去给郑姨娘请了安。
郑姨娘只絮絮叨叨嘱咐她莫要任性使性子,退婚之后,一切亲事自听窦夫人安排就是。
朝盈垂下眼睫,低声应着,心绪越发沉郁。
随后,她便去找傅云瑶。
傅云瑶也才刚用了早饭,见了朝盈便亲热地挽住胳膊:“盈妹妹可来了!母亲那儿新得了些江南的点心,咱们快去!”
姐妹二人携手,往正院窦夫人处去。
给窦夫人请安?自是少不得一番规矩。
窦夫人端坐上首,神色是一贯的端庄疏离,略问了问二人的起居,朝盈和傅云瑶皆是垂首恭听,诺诺称是。
正厅里气氛沉闷,只听得茶水轻碰杯盏的声响。
好不容易熬到请安礼毕,姐妹俩陪着窦夫人说了会儿闲话,不外是些府中琐事和京中传闻。
正有些无趣时,外头丫鬟进来通报:“禀夫人,应天府尹江家的姑娘来了,说是寻盈姑娘说话,正在外面的花厅候着呢。”
窦夫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点头:“既是闺中好友相约,便去吧。早些回来,莫要失了分寸。”
“是,多谢太太。”朝盈如蒙大赦,起身行礼告退。
出了正院那压抑的氛围,朝盈脚步都轻快了些。
快步走到待客的花厅,果然见江纫秋正坐在那儿喝茶。
见到朝盈,江纫秋立刻放下茶盏,眼睛一亮,亲热地迎上来:“可算把你盼出来了!闷在府里做什么呢?”
朝盈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挽住她的手:“哪里闷了,不过是循例请安罢了。你怎地突然想起来寻我?”
“嗐,还不是我那宝贝侄儿!”江纫秋笑道,圆圆的脸上满是喜气:“下月初八就百天了,我特意去珍宝斋给他定了个长命锁,今儿去取……想着一个人逛也无趣,便拉上你一起,取了锁,咱们正好去东市逛逛,听说新进了好些苏杭的胭脂水粉。”
朝盈本也无甚心思在府中枯坐,便欣然应允:“好极,正好我也想添些东西。”
两人说说笑笑,乘了马车出门。
先去珍宝斋取了那做工精巧的赤金长命锁,江纫秋拿着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才让丫鬟仔细收好。
接着,便直奔东市最热闹的胭脂铺子玉香阁。
铺子里香气馥郁,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口脂香粉陈列在柜格上。
江纫秋兴致勃勃,拉着朝盈挑选,最后选中了两盒新出的玫瑰胭脂膏子。
她看着喜欢,当即就打开一盒,用小指尖蘸了些膏体,对着铺子里的菱花铜镜,仔细地晕染在脸颊上。
镜中少女的面庞,顿时添了几分娇艳。
“你也试试?”江纫秋转头问朝盈。
朝盈笑着摇摇头:“我前些日子买的还没用完呢,你且试你的。”
说话间,她目光随意扫过铺子门口,却被街边一个摊位吸引了。
一个穿着半旧青衫的书生,正守着一个不大的画摊,几张水墨画作挂在简易的木架上,随风轻轻晃动。
画的并非名家山水,而是些寻常的花鸟、市井小景,笔法虽显稚嫩,却也颇有几分生趣。
朝盈心中微动,信步走了过去。
那书生见有贵女驻足,忙不迭站起身来,局促地搓了搓手,带着几分希冀介绍道:“小姐可有喜欢的?都是小的自己画的,不敢说多好,但胜在心意足,价格也公道,买回去挂在小书房里,当个摆设也是好的。”
朝盈的目光落在一幅尺幅不大的小品上。
几茎残荷立于浅水中,荷叶枯卷,却有一支莲蓬挺立,墨色淋漓,竟透出几分秋日的寥落与坚韧。
她正低头细细赏玩那枯荷的笔意,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清朗温润的男声,如同初春消融的雪水,不急不徐地流淌过来。
“陆姑娘今日也出来逛吗?”
朝盈闻声抬头,只见一位年轻公子正含笑站在几步开外。
他身着月白色云纹锦袍,身形颀长挺拔,气质温润如玉,面容清俊,眉目疏朗,尤其一双眸子清澈含笑,仿佛蕴着春日暖阳。
唇角自然的微微上扬,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与善意。
他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