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说:“为什么?”
“不知道。”于惠低着头,“可能北京生活成本太高了吧,刚来还挺兴奋,甚至毕业了也满是憧憬,觉得干几年就能稳定下来,以后在北京买房子,落地生根。”
于惠停了停:“后面过了两年,才知道这点有多难。我以前觉得北京好,是因为我一直在水上漂着,我根本不知道水下有多急,多深,我是挺想扎根的,可是我始终触不到底一样,我连根能往哪个地方长都不知道。就觉得,太难了。”
绾静垂眼。
其实她能明白于惠说的那种感觉。
她的工作也是关庭谦安排的,不仅是工作,她本科毕业想读研,导师甚至是关庭谦的旧识。她并不是天然就被北京接纳,是他的资源他的人脉,才让她有了一个庇护所,才有现在这样看着安稳的生活。
要是靠她自己,她或许也根本没法在北京立足。
大话人人会说,年少时,雄心壮志谁没有。
可真的事情到了眼前,没钱没势总要低头的。
绾静低声说:“我明白,我也能理解你,因为,你知道我的,如果不是……我可能现在还不知道在哪。”
于惠微愣,点点头,把她拉过来手臂挽着:“我就不该和你说这个,弄得你也心里不好受。”
绾静说没关系。
后来于惠陪她在街上走了很久,两个人从五四大街走到景山前街,又走到文津街以前老国立图书馆那儿。
那地方再往前已经不太方便了,管控格外多。
于惠就领着她回头,倒是绾静视线黏在文津街那块街牌上看了好几眼。
这条街再往里,交叉路左拐就是府右街。
很多年以前,她和关庭谦像普通人那样在这条街上走,岔路口等红绿灯,春天,她鬓边簪着的花掉了,关庭谦弯腰替她捡起来,稳稳又戴在了她发鬓上。
绾静记得那是串西府海棠。
她和于惠在北海看了日出,七点多就精力耗尽打车回了家。
浑浑噩噩中,于惠最后说的话一直在她耳边转。
于惠说:“小静,你要知足,有些事强求不来,我们就是小老百姓,他松口漏出来那点资源,已经是好多人努力几辈子接触不到的。你跟他好几年,他到了三十多岁总要成家,你还是为自己早做打算。”
那会儿绾静沉默,好久看着融融的太阳跳出湖面,悬上白塔,才低头轻声说:“我知道。”
其实她也茫然,她没和于惠说关庭谦现在身边有别人,她想这个道理靠她自己想也能想明白。
或许到最后他确实腻了,她真的会什么也得不到。
甚至这都是最好的结果。
更差的,如果关庭谦厌弃她,那么以他的身份,他能让她在北京立足,也就有的是办法,让她过不下去。
*
绾静回家没睡主卧,在侧卧凑合了一觉。
等她醒过来,隐隐约约觉得家里有说话声。
绾静揉着头发出门,发现书房门半开着,亮着光,关庭谦竟然在。他估计是处理公事,因为秘书就在他面前站着,不知道在汇报什么。
绾静原本想走的,这场合不该她听,哪知她还没挪动步子,关庭谦抬头却发现了她。
他用眼神示意她先到旁边。
绾静转身躲到一旁很大的盆栽文竹后头,听见关庭谦在里面,用不高不低的声音淡淡说:“好了,今天就先到这。”
后面没过半分钟,秘书就抱着堆文件出去了,绾静躲得好,他也没看见。
关庭谦声音响起:“进来吧。”
绾静又迷迷瞪瞪走到门口,她还有点没睡醒,关庭谦视线落在她身上,绾静顺着他目光也低头看,懵了两秒,很窘迫侧过身:“我先去洗澡。”
她睡得头发都是乱的,在外面吃过饭没洗漱,也不想靠近他。
关庭谦像是含混了一声:“嗯。”
绾静很快洗完澡出来,换了身他的睡衣重新走进书房。
关庭谦不在看文件了,反而铺了张样画在临摹。
看绾静走近,他没搁笔,伸出空出来的那只手:“过来。”
绾静坐在他腿上,被他单手搂着抱在怀里。
关庭谦在画画,垂着眼神情平静的样子。
其实她还挺惊讶的,他竟然没去找岑梦。
关庭谦问她:“去哪了,这么累,门岗说你白天就出去了。”
一晚上也没回来。
绾静说:“去找朋友了,陪她吃了饭。”
关庭谦说:“吃了一晚上?”
绾静摇摇头,实话实说:“吃到后面散步去的,说了会儿话,到早上又去公园看日出……”
“北海公园?”
“嗯。”
关庭谦视线没在她身上,反倒看着画,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很久才从喉咙里嗯一声:“下次早点回来。”
绾静就说好。
关庭谦书桌上堆着除了公文,就是些绘画建筑类的书。
算起来他们也是同门,绾静在清大念的水利,关庭谦也是。他们岁数差得有点多,关庭谦这种人,上学期间也低调,几乎打探不到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