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后门!”
约莫一刻钟后,两人已远离大相国寺,蹲在某条暗巷深处一户人家的鸡窝旁,靠着篱笆喘气。
兰澈的发髻早已跑散,几缕青丝黏在汗湿的额角,那支银兰步摇也歪斜地挂着,她却忍不住指着赵令渊,笑得几乎喘不上气:
“你、你……你方才居然敢当众诬陷张指挥使……他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
赵令渊一本正经地整理着自己反穿的襕衫:“这怎么能叫诬陷呢?我那是基于王推官的卑劣行径,进行的合理推测——他一个推官都敢伸手贪二百两,他那上官指挥使,难不成还是个两袖清风的圣人?必然更贪!”
他从怀中掏出那本蓝皮账册,得意地晃了晃:“何况,咱们这可是手握真凭实据,心里不虚。”
兰澈笑罢,望着深沉的夜色,却又忧心忡忡起来:“经此一闹,你我怕是都成了官府海捕文书上的钦犯了。接下来,该往何处去?”
赵令渊抬头,望了望天际那弯将沉的弦月,忽然道:
“兰姑娘,你可知刘淳风遇害前,为何偏偏要去找你?”
兰澈一怔,不明所以。
“因为你姓兰。”赵令渊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那枚珍珠头银针,针尖在残月下泛着一点冷冽的光芒,“而这枚银针,还有你卖的所谓‘野兰香’——根本不是什么山野杂茶。”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是前朝‘兰苑’的标志。兰贵妃娘家所创的制茶秘坊,专供宫廷,以一味‘兰香膏’秘法闻名天下。本朝虽已没落,族人散落民间,但祖传的制茶技艺,想必犹未断绝。”
兰澈沉默良久,月光照在她半边脸上,明暗不定。最终,她化作一声轻叹:“你……你果然都知道了。”
“我知道的并不多。”赵令渊摇摇头,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只想知道——在这场围绕贡茶的巨大阴谋里,你们兰家,究竟是黑是白?是受害者,还是……参与者?”
远处传来沉闷的更鼓声,已是四更天。
鸡窝里那只被惊醒的老母鸡不满地“咕咕”两声,甩了甩尾巴,蹭得干草窸窣作响。
兰澈抬起头,眼中映着天边最后一点清冷的月色,语气异常平静:
“赵子深,若我现在对你说,兰家在此事中是清白的,你信吗?”
赵令渊拍拍衣袍上沾着的草屑,站起身,朝着她伸出手,咧嘴一笑:
“不信。”
“但我觉得——”他眨眨眼,语气轻松下来,“一个能和我一样钻狗洞、翻鸡窝、被官府追得满街跑的姑娘,就算有点小秘密,本质上也坏不到哪儿去。”
兰澈闻言,先是愕然,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宛如冰雪初融。她伸出手,放入他温暖干燥的掌心,借力站起。
“接下来去哪?”
赵令渊弯腰,利落地将那只一直在咕咕抗议的老母鸡捞进怀里按住,笑眯眯道:
“先找口锅,烧点水,把这鸡炖了,好好补补身子。压压惊。”
“毕竟……”
他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母鸡,正色道。
“这为民除害、追查真凶的路上,万万不能饿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