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站着的四十个人,沉默不语
画面一下子就尴尬起来。
陈振华冷笑一声,“怎么?偌大一个川军团,一个川娃子都莫得了吗?”
“有!”
底下忽然传出了一道喊声,是董刀那标志性的黔省口音。
陈振华一听,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我以前就听过一个典故,贵州的驴子学马叫。”
“学不象,倒也未必是驴子的错。马叫得太响,太扎耳朵,驴子听了,以为那就是威风了。”
董刀的喊声,在陈振华的这句话下显得是如此突兀。
手下人被呛了一句,陈半夏自然是不能不为他们出头。
“陈主任说的是我的人?”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川军团的团旗,怎么的还是得川娃子出来接旗比较好。”陈振华的脸上满是嘲弄,他难得可以在言语交锋上扳回一城,又怎么会舍弃这个机会。
“哎呀,陈主任。这些都是好娃子,都是抗日救国的兵,这个时候就不要计较这些籍贯的事情了吧?”唐基走了出来,想要打着马虎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
但陈振华又怎么会随了他的意?只是闭着嘴不继续开口,这场面既然尴尬,那就让他尴尬下去吧。
“董刀!出列!”陈半夏大喊了一声。
背着一把红缨大刀的董刀从队伍里跑了出来,随后象一把标枪一样笔直的站在陈半夏面前。
“告诉陈主任,为什么你来领这面旗!”
董刀郑重的对着陈振华敬了一个礼,随后开始脱衣服,从自己的腰上取下了一条布带。
布袋里装着的是他弟弟的骨殖。
董刀把这布袋子举着,大声开口,“这是我弟弟董剑!川军团的,四川人!有名册可以查!”
这话说完,陈振华也不知是没有了继续为难的理由,还是觉得董刀手捧着死人的骨殖举在他面前有些晦气。
陈振华把手中的团期盖在了那袋子骨殖上,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他是走了,但这授旗仪式还得继续。
陈半夏把这面旗拿了起来,展开。
五尺见方的白布正中写着一个斗大而苍劲有力的“死”字。
死字的右边题写着“我不愿你在我近前尽孝,只愿你在民族分上尽忠”,左边则题写着“国难当头,日寇狰狞,国家兴亡,匹夫有分;本欲服役,奈过年龄,幸吾有子,自觉请缨;赐旗一面,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
“这面旗的来由,虞师长也告诉过你们了。就是一面裹尸用的寿布。是川人出川,视死如归的像征!”
“我们团是川军团,除了川人,哪儿的都有。北平的、沪上的、湘省的、广府的、豫省的……”
“但我们既然继承了这面旗,继承了川军团的这个名号。就不能给川军团丢人。”
“视死如归应该发生在我身上,也应该发生在你们身上。”
陈半夏完全有底气说这句话,特种小队的两次任务,他负责的都是最危险的部分。整个川军团,如果他都算不上视死如归,那大概应该也没人算得上了。
“入了川军团,那我们都是川人!都是陈主任嘴里的川娃子!”
“我只希望大家,认真训练,等到反攻南天门的时候,能够少死一点人!多杀一点鬼子!”
“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我只会用眼睛死死的盯着你们!盯着你们的每一次训练!每一次任务!”
“盯着你们不要死!盯着你们不能死!”
“可是打仗不可能不死人。”
“希望你们都有直面死亡的勇气!保家卫国!”
陈半夏的最后一句话是用吼出来的。
底下站着的人也跟着吼道,“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
四十人的吼声,硬是吼出了四百人的气势。
还未离去的虞啸卿看在眼里,羡慕不已。
他想着,如果给他这么一支精兵,他马上就敢打南天门。
甚至于是挥师西进,收复滇西。
只是他从没想过,用这些精兵去当“枪头”,一场仗下来,还有几人能活?
“陈团长带兵有方,真是令人羡慕。”虞啸卿开口对着陈半夏说道。
陈半夏给虞啸卿散了一根烟,他对虞啸卿的印象本就没有多坏,只是这个人比较容易做一些自我感动的事情罢了。
“虞师长,只要你跟着你的兵,一起打过龙文章他们打的南天门那一仗。那你手底下的兵大概也都是这样的吧。”
虞啸卿听后,深吸了一口烟,随后将烟气缓缓吐出,“受教了。”
外人走后,陈半夏将那面旗披在了自己身上,裹得紧紧的。
就好象他是被裹在裹尸布里的尸体。
“团长?团长?”龙文章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开口叫了两声。
陈半夏这才晃过神来,“怎么了?”
“这旗?是要挂起来吗?”龙文章指了指陈半夏身上披着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