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腿上有伤,走不了太远,只会成为公主的累赘。”
“想必这会儿五皇子殿下正在派人搜山,公主不妨趁着体力尚可,褪下我的外衫后,撕成布条结成绳子系在腰间,一路往前走,兴许能获救。”
“那你呢?”昭宁扭头看他,“我走了,你怎么办。”
谢淮垂下眼帘,摘下昭宁发髻间沾染的枯叶,放在指间把玩着。
“我这条命就是公主救回来的,如今也只不过是还给公主罢了。”
他露出抹笑来,安慰道:“只要公主能活着出去,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天地间一片寂静,唯有朔风裹着寒意穿行。
听完这话,就见小公主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见此,谢淮心中却多了几分了然。
他早就知晓,在小公主眼中,他与淳安殿里堆砌的那些金银珠宝玩物没什么区别。
想扔就扔罢了。
凝着眼前那截过分脆弱的雪白颈子,谢淮唇线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眼底尽是讥诮。
斗篷遮挡下,他抬起右手,缓缓挪到小公主颈后。
可惜啊……
今日豆蔻年华的小公主,也要殒命在此了。
“不会的。”昭宁的声音有些闷。
谢淮动作一顿。
“我们都会活着离开的。”
无关赌约,无关方才谢淮对她的冒死相救。
昭宁有个很自私,又很现实的想法。
她不知现在在何处,明日会不会下雪?迷路了怎么办?会不会还有山崩雪崩?
即便是按照谢淮的法子走出去,万一路上遇到野狼又怎么办?
她不会武功,手无寸铁,只要有一点小意外都足以要了她的命。很明显,跟谢淮待在一起活下来的几率,远远要比她自己一人离开的获救机会更大。
所以,她不会抛弃谢淮。
当然,她也不会告诉谢淮。
等回到皇宫,赌约结束后,她就会跟谢淮渐渐地断掉联系。
他们二人,本就是因为一个临时起意的赌约才有了交集。
日后,若是谢淮愿意留在南临,她也会给谢淮寻门好亲事,给他找个知书达理的姑娘。
若是谢淮不愿意,她还是跟之前的想法一样,一直确保他活着回到北境皇宫的那一天。
她不是圣母,她只是要比所有人都要更爱自己。
身上剧烈的疼痛再次阵阵袭来,谢淮已经没有过多的力气去探测小公主说的话是真是假,他一直都在强撑着,这会儿倚着身后石壁,意识逐渐归于模糊,沉沉睡去。
等他再醒来时,身上凉飕飕的,大片风雪肆意往里倒灌着。
外衫还在,身上披着的斗篷却不见了。
不远处,雪地里一串模糊的脚印也正在被雪粒子缓缓掩去。
斜阳低悬,夜幕欲来。
他凝着外面,思绪放空了好半晌。
须臾,谢淮抬手捏了捏眉心,冷嗤一声。
小骗子。
就在他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时,土地龛外忽然传来沙沙的响声。
声音由远及近,正向这边靠来。
谢淮睁开眼,侧首看向外面,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只见一片素白中,小公主脸颊冻的通红,青丝随风飞舞。她双手搭在肩上攥住藤条,正一点一点地拖拽着一捆干柴往这挪动。
错愕褪去,谢淮眼底漫上一层复杂神色。
原本紧绷的下颌线也微微松弛,视线定定落在小公主身上。
直到昭宁走到跟前,他才听到自己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公主为何要回来。”
昭宁累的一直在喘.气,她嫌弃的看了谢淮一眼,哪里有空回他这话。
捡回来的木头有粗有细,有树枝有枝干。她弯下腰,选了几根笔直的木头,重新钻回了土地龛。
在谢淮目光注视下,昭宁一个扬手抽了他发间的发带,随后将木头固定在谢淮小腿处,用发带紧紧缠了好几圈。
接着又用同样的法子去固定谢淮的左臂。
“这是民间的一个土方子,你先暂且忍忍,这几日不要乱动,别再让你的腿伤上加伤。”
“等离开这个鬼地方后,我一定会寻来天底下医术最高明的大夫给你治病。”
谢淮眼底眸光微动,落在小公主凌乱散开的青丝上。
没了发簪和发钗固定,一头青丝松松垮垮垂在身后,上面还缠了些许草屑。
衣裳也沾了泥点,脏脏的。
鬼使神差地,谢淮伸出手想要将草屑摘下,却被昭宁下意识挥开。
“做什么?不要以为你救了本公主的命,就可以在这儿为所欲为。”
她轻哼一声,手中用力一系,疼的谢淮微微蹙眉。
“公主为何要回来?”他盯着昭宁,又执拗的问了一遍。
昭宁眸底露出疑惑,不解道:“笨蛋,我不回来,难道要留你一人在这儿等死吗?”
谢淮被这几句话砸的胸口有些闷。
他不是圣人,他没有上帝视角,不管是出于何种理由,他只知道在生死面前,他没有被抛弃。
小公主没有抛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