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芳宫推人的女子身形矮小,骨骼未发育完整,约莫在十二三岁。许是有些紧张,推人时明显气息不稳,第一次就推了个空,让九公主躲了过去。
他只好捡起脚边石子,弹出时,力道使了几分巧劲。
九公主果真身形不稳,脚边又有青苔湿滑,那女子倒不算个完全蠢的,把握住机会将人推了下去。
至于接下来……
谢淮呼出一口冷气,唇角微扬。
他要让这一切,化为自己所用。
进一步取得九公主信任,留在淳安殿,留在她身边。
-
大殿内,帝王神色冷峻,威严尽显。
祝明兰年纪小,哪里禁受的住这般肃穆的大场面,干涸泪痕挂在脸上,吓的浑身都在抖。
见到父亲恭越侯进殿,她失神无力的眼底瞬间有了光,跪爬着到恭越侯跟前,抓住他的衣角哭喊哀求道:“父亲、父亲,这一切都是三姐姐让我做的,她说、她说祝乔婉会过来,让我在殿内躲好,找个机会把人推下水就行。明明说的是祝乔婉,女儿也不知为何会成了九公主,父亲您一定要替女儿做主啊。”
被她指着的祝明希双眼虚空,没有一丝精气神,仿若只有一副皮囊在这儿跪着。
接到宫内传旨并说明来意的时候,恭越侯心都凉了半截,差点儿就要当场拔剑抹脖以证清白。
他怎么会生出两个如此蠢笨的女儿!
是以恭越侯厌恶的踹开祝明兰,跪下请罪道:“陛下,臣教女无方,臣……知罪。”
这时恰逢徐太医从外进来禀报,听见九公主并无大碍,庆帝脸色才舒缓了几分,他冷声道:“恭越侯可知犯了何罪?”
恭越侯双肩颤抖了下,回道:“微臣教女无方,冒犯九公主使公主凤体抱恙,当属……当属十恶之大不敬。”
“陛下,此事乃幼女擅自行事,微臣与侯府……并不知情啊陛下。”
祝明兰瘫坐在地,喃喃道:“父亲,你在说什么父亲……”
犯十恶者,轻则全族流放边境,重则查抄家产,满门抄斩。
殿内一片死寂,无人敢出声。
庆帝坐在龙椅上,漫不经心地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目光扫过阶下伏跪之人,“来人,祝家二女对公主不敬,拖下去,杖毙。”
最后二字铿锵落地,震的祝明兰头脑发晕,她顾不上女儿家的仪态,拼命的磕头求饶:“陛下,臣女知错了,臣女并不知道那人是公主。”
“陛下,求您开恩啊——”
守在殿外的禁军听到命令,大步流星般走进来,拽起二人往外走。
“父亲,父亲救我!”祝明兰不断挣扎。
她不想死,她还没有及笄,母亲说了,要在她及笄的那天给她打一根纯金的簪子,她怎么可以现在就死呢?
殿门重重掩上,将凄惨的求饶声隔断在外。
恭越侯面如死灰,惶恐不安,却丝毫没有流露出因为身为人父而失去女儿的悲痛。
帝王道:“朕记得,你家中先祖曾跟着太祖征战沙场,闯荡四方,立了赫赫功绩。太祖念其战功,特赐一方免死铁券。”
恭越侯硬着头皮道:“是,臣将先祖灵位和免死铁券一同供于祠堂中,日日虔诚烧香,不敢忘记先祖教诲。”
“这就是你替先祖教诲出来的两个好女儿?”
明明是寒冬,跪在膝下的青石板也是冰凉的,恭越侯将身子伏的极低,几乎是要爬在地上。后背的官袍早已被冷汗浸透,黏在脊背上又冷又沉。
“臣知罪。”
庆帝端坐龙椅,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此次之事,好在公主并无闪失,却也是你治家无方,管束不力。朕念你先祖有功,家中老母又有诰命在身,收回你的免死铁券,虽免除死罪,但罚你一年俸禄,府中家眷若无朕的旨意,不准再踏进后宫半步。”
恭越侯大喜过望,连忙叩首谢恩,感激涕零道:“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庆帝只抬手挥了挥,仿佛拂去一粒微小尘埃。
恭越侯见好就收,步伐踉跄的紧忙离开大殿,生怕再多待一秒,脖子上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
夜里,昭宁做起了噩梦。
她梦到了尼姑庵,梦到了母后弃她而去,梦到了所有人都在欺负她。
温香软帐内,她蜷缩起身子,纤细双肩不停在颤抖,口中溢出细碎的呜咽。
一些尘封已久的往事仿若找到了豁口,争先恐后的想要涌出来,昭宁害怕极了,她双手在口中胡乱抓挠着,像是要挣脱什么无形的束缚,她挣扎的越厉害,偏偏越发醒不过来。
青黛额间渗了密密麻麻一层细汗,她按住昭宁挣扎的双手,生怕她一不小心伤了自己,对外喝道:“落葵,公主又魇着了,去拿块手帕来。”
落葵不敢耽搁,回来后将软帕塞进昭宁嘴里,可压根塞不住,一放进去就吐出来。
她心一横,干脆把自己手腕塞了进去。
齿印落到肌肤,疼的落葵眉头拧成了死结。
折腾了好半晌,一直折腾到半夜才肯停歇,二人早已大汗淋漓。
“青黛姐姐,公主什么时候才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