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影子都没看到,上去回禀:“少爷,外头无人。”
崔昂摆了摆手,脑海中浮现昨日那道放肆的目光,眼神倏然凉了下来。
兜兜转转,千漉回去复命了。
卢静容歇了一会,看上去精神已恢复不少,问她:“大夫人可有说什么?”
千漉没提大夫人压根没见她,只含糊答:“大夫人收下了,还赏了我五百文。”
卢静容神色好了些。
芸香趁机劝道:“奴婢早听说,大夫人从前在闺中时便是爽利性情。少夫人主动示好,时日久了,大夫人知您孝心,想来也不会再这般待您了。”
卢静容沉默着,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千漉心想,当然是不可能听进去的。
大夫人如今不过因老太爷而心存芥蒂,并不是真的讨厌卢静容,若卢静容肯稍微低低头,时间久了,那点子膈应自然就消了。
只不过,卢静容出身大家,自小读的是诗书文章,身上沾了几分文人的傲,要她低头,她宁可每日这般晨昏定省。面子大过天。
千漉走在抄手游廊中,凉风挟着浅水小池的湿气拂面而来。
出身高贵,自然有资本不低头了,哪像她,上辈子这辈子,都是个牛马命。想想自己也是有够可怜的,从富强民主社会穿到了古代,成了卢家的家生子,千漉上辈子连菩萨都没跪过,在这里却要跪人,凭什么?
但若不低头,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千漉叹气,算了……至少是穿成富贵人家的丫鬟,若到那种山坳坳里,那才是真正的惨。
千漉很快从情绪低潮中挣脱,从怀中拿出一小包酥糖,拈了一块,嚼着。吃了糖,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日暮时分,崔昂进了昭华院,大夫人正在堂屋用饭。
“玉哥儿来了。”大夫人满眼欢喜站起来。
崔昂走到她跟前,躬身行了个礼。
“母亲今日安好?”
大夫人握住崔昂的手臂,将他往里拉,“同娘还行这些虚礼?快坐!可用过饭了?”
“用过了,母亲不必张罗。”崔昂在一旁的小案坐下陪膳。目光扫过案上一碟精巧点心,形如红梅,母亲向来口味挑剔,碟中却只剩两枚,想来滋味应当不错。
丫鬟正要撤下,崔昂抬手阻止,拈起一枚。
糕体绵密,入口即化,酸甜生津,十分清爽,原来是山楂糕。
细品之下,还有一丝微弱的清苦。
“这山楂糕是哪个丫头做的?倒有几分心思。”
丫鬟道:“是少夫人送来的。”
原来是卢氏。
崔昂点了点头,未再多问,丫鬟很快奉上茶果。
崔昂早慧,幼时之事至今历历在目。
虽只在这里住过三年,母亲的院子却总令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安。崔昂走至多宝格前,上面放着些佛经、诗词集、养生谱录并闲谈小说,有些书虽放在显眼的位置,却仍崭新,一看便知只是摆着充充门面。
思及此,崔昂唇边不禁浮起一丝淡笑,随手拿起一本《山家清供》,道:“母亲这儿倒有本新书,我瞧瞧。”
大夫人道:“你若喜欢,直接拿去便是。”
崔昂随手一番,竟恰好翻到这山楂糕的做法。
崔昂看了眼小案上最后那枚山楂糕。
书中唤作“梅花绎雪饼”,原来是加了蜂蜜、陈皮与茯苓,崔昂看着书,拈起盘中最后一块山楂糕,细品,果然辨出这几味食材。
大夫人用完饭,看了崔昂一眼。
他着一身绯色罗袍,端坐案边,眉宇间清贵之气逼人,泠泠然如月华。
瞧瞧,她怀胎十月生的儿,十六岁便中了状元,更生得如此相貌,外头人都说这是文曲星官降世临凡了。
每每想至此不免自得,二房那个,虽占了个“长”字,又如何能与她的玉哥儿相比。
又忍不住感慨,小时候那么可爱,那么乖,总亲亲热热黏着娘要抱抱。
后来被老太爷抱去养了,完全变了个样,如今大了,更不可能再如幼时那般亲近了。
大夫人心中一阵怅然。
大夫人看着崔昂将小碟上的最后一块糕吃了,便想起了卢氏。她不喜卢氏,却不会在儿子面前说人是非,毕竟她还是很想早点抱上孙子的。
她是知道栖云院的情况的。
少年新婚,有几个男子不贪恋温存?
儿子院中连个暖床的丫鬟都没有,对新妇又这般守礼。
都怪老太爷,将儿子教成这般克制守礼的性子。克己复礼固然是好,可若事事都按书上写的做,人活着还有什么趣儿?
大夫人心念一转,对崔昂道:“你新婚未久,该多陪陪你媳妇。那些劳什子规矩,听听便罢。你正当年少,血气方刚,莫听那些老学究迂腐之论。”
大夫人说的很直接。
崔昂只应了一声。
崔昂用了茶,又陪母亲闲话几句,便起身告辞。
出了院门,那梅花绎雪饼的一缕清苦自喉间泛涌而上,崔昂起了兴,往栖云院走去,行至半途,蓦地想起那鬼鬼祟祟的丫鬟,瞬间没了兴致,转而折往外宅。
回去路上,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