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听从司礼监行事,他新官上任三把火,若首战告败,那他这个户部左侍郎的位置就坐不稳了。
他陆承序自负才学,定是要建功立业,入阁拜相,名垂青史的!
夫人那点小性子,于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陆承序很快将华春一事抛诸脑后,撕开司礼监这封手书,继续公务。
*
一夜好眠。
大抵好久没睡得这般踏实,华春醒来盯着百子戏莲的帐顶,出了好一会儿神。
环顾一周,屋子虽陌生逼仄,却说不出的清净。
再无人早早候在院外催着她示下,再无人时不时来告诉她,太太又咳了几声。
甚至连儿子也不用吵她。
五年了,自新婚起至昨日,从未睡过好觉,起早贪黑,晨昏定省,操不完的心,层出不穷的家务。
如今一身轻,这感觉十分地好。
大丫鬟松竹听见动静,带着小丫鬟捧着盆钵进来伺候。
“奶奶,您总算醒了,慧嬷嬷来瞧了好几回,这会儿去前院探望小少爷去了。”
华春净面漱口,穿戴整洁,让丫鬟传了朝食,坐在炕床上唤松竹陪她一道用膳。
“松涛呢,怎么没见人影?”
华春有两个心腹大丫鬟,一唤松竹,平日管着她起居,是她从顾家带来的家生子,一唤松涛,原是贫苦人家的女儿,卖身葬父,为华春所救,后见她力大无穷,颇有些拳脚功夫,便带在身旁。
松涛无依无靠,一心奉华春为主。
别看松涛才跟了她两年,华春与松涛主仆反而更为投缘。
松竹搬着个小杌子在底下坐着,回道,“那妮子闲不住,四处闲逛去了。”
华春摇摇头,失笑不语。
不多时,慧嬷嬷回来了,掀帘进来,喜笑颜开地说,“奶奶,咱哥儿可真乖,一早便跟着随侍去学堂读书去了,老奴准备了早点,亲自送他到门口。”
陆家规矩,成年小厮不许进后院,未配人的丫鬟也不许出垂花门,倒是这些管事嬷嬷或婶子们,可在府上走动。
华春笑着问,“没哭吧?”
慧嬷嬷摇头,“没呢,只说午膳要吃奶奶亲自做的云吞面。”
松竹这时俏皮地接话,“明明我做的比奶奶做的好吃,小少爷却非要吃奶奶做的,害奶奶料理完了家务,还要下厨。”
慧嬷嬷抬手揪了她一把,“出息,还跟奶奶较劲呢,既是如此,今日午膳便由你做,你看小少爷尝不尝得出来?”
松竹起身,满脸发苦,“可是嬷嬷,咱们刚进京,这府里人生地不熟的,这院子里又无灶台,我去哪儿给小少爷做云吞?”
慧嬷嬷闻言沉默下来,眼见华春吃得差不多了,摆摆手示意松竹收拾出去,靠着华春坐下,拉住她双腕,“好姑娘,你听嬷嬷说,咱们是晚辈,既进了这府里来,理应去给老太太、太太们请安,将这日子踏踏实实过下去呀。”
华春默住,静静看向她。
秋阳越过窗棂,洒进一室明媚。
慧嬷嬷那张脸在光芒映照下,像极了风干的柚子,曾经也是多么光彩照人的一张脸,跟着她到了益州,熬出满脸皱纹。
华春反握住她粗糙干瘦的手背,撒娇道,“可是嬷嬷,我不想伺候人了...”
一句话将慧嬷嬷的眼泪和这些年的心酸给勾出来,狠狠将她搂在怀里,大哭一场,
“我的姑娘欸,若当年就在金陵择一门当户对的郎婿,以你的本事,日子定是过得风生水起,何至于吃这么多年苦...不受夫君待见..”
在她看来,陆承序便是嫌弃姑娘出身不好。
“自古以来,上嫁吞针,老祖宗留下来的教训是没错的...”
华春不爱听人哭,将她从怀里拉出来,笑着宽慰,“嬷嬷你要信我,路是人走出来的,我自有主张!”
“至于眼下,你且听我吩咐,带着咱们准备的节礼,去各房拜访,告诉大太太,就说我舟车劳顿,染了风寒,水土不服,病下了。”
慧嬷嬷明白她的意思,借病不去老太太跟前服侍。
这回她没坚持,依照华春嘱咐去办。
可巧她这一走,院子里却热闹起来,国公府各档口的管事嬷嬷纷纷来请安。
原来大太太遣了人来,只道不知华春喜好什么,是以屋子里没添摆设,今日叫华春亲自去古董房、金银器房挑些看得上眼的摆件来装饰,均被松竹以奶奶病下改日再去推拒。
除此之外,库房也送了十几匹绸缎并几盒珠宝来,算是华春进府,公中给的安置礼。
而慧嬷嬷这厢,用一只中规中矩的山参孝敬老太太,替华春在老太太门外磕了头,又依次给各房太太奶奶乃至姑娘送上节礼,唯独没去八奶奶苏韵香的院子。苏韵香身为嫡亲弟媳,不曾来迎华春,华春不给她这个脸面。
太太们是长辈,不好亲自过来,均遣嬷嬷赏了回礼。
同辈的妯娌们不同,收了拜礼,又闻华春病下,是该亲自携礼探望。
是以午后,大房的嫡长孙媳大少奶奶携三少奶奶并五少奶奶登门。
这三位,除了五少奶奶江氏,其余两位是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