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陈老先生心甘情愿败阵,此子一战成名,声名大噪。“次年我大周与乌达尔交战,圣人遣使者前往谈和。“谢七郎受命,不费一兵一卒与乌达尔议和,并促使两国联手攻打突厥,避免边境百姓受战乱之苦。”
说罢似情绪起伏,停顿了许久许久。
从头到尾宋珩都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在听无关之人的过往,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古闻荆才继续道:“那时的谢小郎君可谓风光无限,京中人人皆言,生子当如谢临安。
“只是遗憾,此子起势得快,陨落得也快。“十二岁与当代大儒清谈,声名大噪;十三岁受命出使乌达尔议和,君恩如沐;十五岁通敌乌达尔人,满门查抄。
“谢家七郎,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不过短短匹年,从声名大噪,到身陨,如昙花一现。”古闻荆回忆起那段过往,还是觉得感慨,喃喃道:“谢氏一百六十二条人命,一口都没有活下来,全死绝了。”
宋珩垂眸,那时天色已经黑了,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听使君这一说,宋某倒是从父辈嘴里记得一些。”
古闻荆:“你有何感想?”
宋珩摇头,“宋某不过商贾出身,离那些奇闻轶事远得很,而使君身处朝廷,心有感慨也在情理之中。”
古闻荆沉默。
宋珩也沉默。
灯笼在冷风中微微晃动,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脚步声。古闻荆到底心思深,继续扎宋珩的心窝子,“谢家被查封,朝廷三司会审,坐下实罪。谢氏一族男丁流放,女眷没入掖庭或教坊司。“当时老夫以为,这事便就此告终。哪晓得,后来谢氏的女眷们在同一天自尽身亡,男丁们也在同一天赴死。
“一百六十二条性命,朝廷定性为畏罪自杀。”听到“畏罪自杀"四字,宋珩握住灯笼的手稍稍用力,甚至连指骨都掐发白了。
那些血淋淋的过往直刺人心,古闻荆扶在他手臂上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宋珩紧绷着背脊,似乎不论他身处何地,腰板都是挺直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平静地看着前方,死亡并不可怕,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可怕的是苟且偷生。
些许冷风吹来,灯笼微微晃动,古闻荆轻轻叹了口气,“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宋珩从喉咙里哼出一丝不屑,“依宋某之见,此子也不过尔尔。”古闻荆愣了愣,问:“此话何解?”
宋珩淡淡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谢七郎若真有智慧,便该知道藏拙。”
古闻荆“唉”一声,“十几岁的少年郎,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老夫若有他那般智慧,只怕会蹦得更高。”
宋珩…”
古闻荆:“只叹造化弄人,谢家被查抄后,乌达尔再次进犯大周,边境百姓屡屡遭受战乱之苦,突厥肆虐,苦不堪言。”宋珩:“使君忧国忧民,我等庶民,过好眼下就已然不错了。”古闻荆冷不防道:“宋郎君觉得,那谢氏一族死得可冤?”宋珩面无表情,“朝廷三司会审判下的案子,自然没有错处。”古闻荆微微皱眉,“可是当时的皇太女为谢家争辩过,后被禁足三年。”提到杨菁,宋珩的内心有些动容,神色却不曾有分毫变化。古闻荆黯然道:“当今的皇太女年幼,圣人也日渐老矣,我大周风雨飘摇啊。”
宋珩保持沉默。
朝廷早就烂透了,他知道古闻荆是想试探他,可是试探又能怎么样呢?“到家了。”
门口两盏灯在黑夜里发出昏黄的光,古闻荆“唔"了一声,“到家了。”宋珩站在门口,家奴上前搀扶古闻荆进屋,宋珩行礼告辞。古闻荆并未说什么,只默默进院子。
宋珩提着灯笼和刘二折返回去,院子里的古闻荆忽地扭头,眼眶微微湿润。他忽然想起皇太女杨菁在生之时被禁足三年的情形。那时他曾私下里劝言过,三司会审定下的案子,若去沾染,只会惹祸上身。可是杨菁不甘。
因为举荐谢七郎出使乌达尔是她,结果却落得个满门查抄的下场。事后杨菁抑郁了好些年,那段时日跟圣人发生隔阂,甚至连母女关系都淡了许多,还差点被废。
如今忆起,古闻荆心绪翻涌,似乎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当时杨菁那般坚持为谢家辩护。
一百六十二口人以死明志,满门忠烈,成为血腥政斗下的冤魂。轻轻一声叹息,往事如烟云。大周曾冉冉升起一颗新星,又在瞬间陨落。于许多人来说,杨菁的早逝,与谢家的败亡,是难以承受的灾难。古闻荆在黑暗里叹息,而回去的宋珩则提着灯笼走在黑夜里,背脊挺得笔直。
他从来不惧黑夜,因为心向光明,而虞妙书,便是他追逐的光明。终有一天,他会倾尽全力,把她推进那片腐朽中,剜掉大周的腐肉,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