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走出咖啡厅,晚风涨潮似的涌了过来,她避风地垂了垂睫毛,下巴压低几分颈间的羊绒围巾。
店外停着一辆木兰花白宾利,司机将后排车门打开,她将包往车座一丢,俯身坐进去,百无聊赖地盯着车外街景。
适逢下班高峰,从短袖穿到羽绒服路人步履匆匆,像密密匝匝的鱼苗,偶有几条蹦入车辆尾灯晕开的红雾里,大本钟在蓝调里亮着灯,云层像撕开的棉花一片片铺平。
逐渐暗调的天色像一张烟灰色的薄纱笼下来,也遮在了她心里。
手里捏着的手机亮了亮,康宝仪不由垂下视线,点开通知栏里的横幅,是曾汝嘉发来的讯息,与她同为港城人的世家好友。
Ruja:bae你这是画的谁?!哪个欧美小明星吗?
康宝仪手臂支在扶手箱上,掌心托着下巴,神色恹恹地垂着睫毛,指尖慢吞吞地打着字。
Mabel:不是明星,在咖啡厅碰到的。
Mabel:黄豆流泪.jpg
西佛山别墅内,曾汝嘉将碎钻手拿包递给佣人,踢掉两只金色缎面细高跟,光脚踩着人字拼木地板往别墅里走,接过佣人递来的番茄汁喝了口,看着宝仪发来的信息,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她立时将水晶杯递回佣人手里,边打字边往松软沙发上倒,一只脚翘着,另一只脚尖抵在羊绒地毯上。
指尖噼里啪啦打着字。
Ruja:这个表情不对哦。
Ruja:bae,你对他有兴趣?
果不其然,屏幕上蹭地跳出来一个“嗯”字,后面别扭又慢吞吞地跟来一句“也不算是,就是觉得他挺有氛围感”。
曾汝嘉勾着红唇笑了起来,她自动忽略后半句,兴致勃勃地躺在沙发上打字,灯光在她镜面美甲上折出跳跃的光。
Ruja:有兴趣就上啦!要联系方式了吗?
看着曾汝嘉发来的信息,康宝仪轻轻叹了一声,几绺发丝从耳侧滑落,在她颊面投下阴影,挡住黑润眸子里的光,慢慢敲出一句“一抬眼人就不见了”。
Ruja:?
Ruja:那照片呢?
康宝仪唇角往下压了点,指尖又打下“没拍”两个字。
她指甲在手机边框上来回摩挲着,这次过了好一会儿,曾汝嘉才回了信息过来。
Ruja:曹uncle有靠画找人的技能吗?
康宝仪扑哧轻笑了声,指尖撩起颊侧的发丝,扭了下别在耳后,另一只手在屏幕上稍用力地按着,抿唇笑着回了句“没有!”。
Mabel:而且uncle是我外公的助理。
她是对他有一点心动,画起来也很有手感,但远没到大费周章找人的地步。
翌日上午没课,晚上没回学生公寓,而是回了外公在西敏区购置的别墅,新维多利亚风的象牙白六层别墅,绿植围绕,像一朵在绿叶间盛开的山茶花,黑漆雕花铁门内是一个铺着拼色花砖的前院,康宝仪在伦敦的三年本科一半时间是这里度过的。
别墅黑色屋门内站着位中年女人,染黑的短卷发二八斜落下来掩住眉,眼尾扬着细纹,家常圆领条纹毛衣,米色亚麻裤底是一双棉布室内拖。
自康宝仪八岁起,兰茜就在身边照顾她,三年前也跟着来了伦敦。
兰茜从柜子里拿出拖鞋,慈笑着接过康宝仪肩上的包,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康宝仪坐在软皮凳上,换上粉色缎面拖鞋,小猫这时慢悠悠走了过来,蓬松尾巴扫了下,两只前爪并着蹲在黄色地毯上,仰头看着她。
似是被她腰间坠下来,装饰用的银色花朵腰带吸引,抬起爪子扑了一下花蕊处的钻石。
“想吃煎牛排。”康宝仪边回答,边俯身抱起小猫,是一只焦糖蓝金的英国长毛猫,水绿色眼睛很圆,小耳朵里长着两簇犟种毛。
她挠了挠小猫下巴,又补了句,“Nan姨,还要加点白松露。”
兰茜笑着回头应好,接着去厨房准备晚饭。
康宝仪抱着小猫坐在客厅的长绒地毯上,倚靠着暖橘丝绒单人沙发,三脚茶桌上浮雕花瓶里插着大丽花,像一粒粒饱满的奶油泡芙。
她拿起逗猫棒陪它玩,看着它毛茸茸的身子一跃,又一跃,扑得铃铛叮叮响,她不禁抿唇笑了起来。
陪它玩了一会儿后,康宝仪把小猫抱过来,掌心在它暖乎乎的肚子上摸了摸,目光无聚焦地落在地毯上,“Merry,以后可能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他了吧。”
她语气轻飘飘的,像一吹就散的雾气。
小猫听不懂,但似乎察觉出她心情不好,肉垫在她手腕上拍了拍。
康宝仪收回目光,对上小猫绿松石般的眼睛,手指在它眉心处蹭了蹭,唇角抿起笑意,“他是蓝色眼睛,跟你的一样好看。”
小猫眼睛眯了眯,似赞同地“meow”了一声。
康宝仪忽地捏住小猫的肉垫,又曲指蹭它眉心,“你说我还能见到他吗?如果能,你就meow一声。”
小猫如约“meow”了一声。
闻声,康宝仪轻声笑了起来,抬手抱起小猫,低头埋在它柔软的肚子上,细长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