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的目光打量她,仿佛在说"你打什么算盘我都清楚,不管你想从辽东军身上得到什么,都不可能得逞”。
虽说精神攻击不至于对薛殊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可他老这么看,忒烦人!薛殊没法像对待匪寇或者永宁公主那样,直接一刀子捅瞎他的眼,只好侧开脑袋,眼不见为净。
不过总体而言,从山林到西卷城的这段路,是她逃亡以来难得宁静舒心的时光,不必担心追兵,不必计较前程,称得上岁月静好。但她忘了,所有的静好背后,都有人负重前行。第一个察觉不妥的是许承训。他在一行人中个头最高大,力气也最壮足,一路行来,将云澈负在后背上,虽多了一个人的分量,脚步却比薛殊还轻快些。此人行如风起云涌,停也似雷霆乍惊,薛殊还没收住步子,他人已趴在地上,侧耳听了听地面传来的动静,突然说:“有马蹄声,一行不下二十人,从北边过来。”
一行人神色惊疑,驻足原地,看向茂林遮挡的官道尽头。有马蹄声不奇怪,广南虽是小国,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西卷城又是广平营的治所,平时人来人往,总有些家底丰厚的名门大族。人家有钱买马,乐意骑马出行,你管得着吗?
可许承训斥候出身,不仅能听出马匹数量,还分辨出这一行人骑术精湛,策马奔驰丝毫不减速,且马蹄落下的频率高度一致。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唯有军中骑士能这般训练有素。“注意隐蔽!”
岑宁一声令下,五十辽东军立刻跳下官道,分散躲入林中。幸好广南气候炎热雨水丰沛,树木也格外茂盛高大,他们人虽不少,竟也被长草灌木遮挡得严严实实。
过得片刻,果然有一行二十余骑飞驰而过,马上骑士披皮甲、挎短弓,腰佩长刀,一望即知是军人装扮。
薛殊却松了口气:“是路过的,未必是冲咱们来。”岑宁点点头,认同了她的判断。
他们回到官道上,没走多久,许承训再次站住脚:“又有骑兵,不过是从南边过来。”
薛殊…”
这还没完没了了!
等他们找地方藏好,那一队骑兵也到了跟前。薛殊越瞧越诧异,凑到岑宁耳畔小声问:“你瞧着,像不像刚才过去的那几个?”岑宁不认人,认马,一眼扫过,心里有了数:“八九不离十。”“他们兜来兜去,是做什么呢?”
岑宁正待回答,闭目养神了一路的云澈头一回开口:“来往逡巡,必是游骑巡察。”
薛殊听得似懂非懂,岑宁照顾她,开口解释道:“一般来说,两军交战,为防敌军有援兵增援,会派出游骑于各处要道巡察,凡有异样随时禀报。”他话音顿住,自己也觉出不妥:“可咱们日前查探,城里城外并无战事将起的迹象啊。”
论军事常识,薛殊不如辽东精锐。可说起广南局势,那就掉进她的舒适区了。
“广南确无战事,"她说,“但北边有啊。”岑宁还在回味这话,许承训背上的云澈无声无息睁开了眼。大
这话并非无的放矢,在另一条时间线上,郑阮两姓可不是秉持着友好公开的原则划江而治,三不五时就得带齐人马去邻居家里走一遭,有时是郑主南下,有时是阮主北上。
所以为何郑主治下五丁抽一,广南又凭什么以军政治国?还不是被北/南边这不安生的邻居逼的?
可有根据归有根据,满打满算,薛殊踏进广南地界不过三五日,拔个匪寨的动静已经够大,总不至于这么寸,刚好赶上北军南下的时间点吧?但随后发生的事告诉她,她的运气就是这么寸!(三十一)
这一天对居住在西卷城中的广南百姓而言,是极为抽象的。广平营多山少田,不适合种庄稼,原本经济算不得繁荣。但这里有一样好处,紧挨着灵江,而灵江又是南北分界线,因此时常有商人北上,将自穆国舶来的丝绸、香料、茶叶运往南边的富春等大城,重金卖与阀阅大族。久而久之,这里兴起了极为繁荣的集市,也间接吸引了当地百姓,为提高就业率KPI立下了汗马功劳。
文真就是一个受益于南北交界的孩子。虽然她的父亲早年间在与北军作战中阵亡,但她的母亲靠着给南来北往的商人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偶尔出卖一下已经算不得年轻的皮肉和颜色,居然也将这个孩子勉强拉扯长大。孩子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当她知道自己家里来了男性客人,而她的母亲往她衣兜里塞上两块鱼干或是糙米捏制的饭团,让她去外面玩时意味着什么后,她就开始努力靠自己的力气拉活赚钱,试图将养家的担子从阿娘身上分担少许。她这两天运气不错,先是赶上一场暴风雨,在山那边的海滩上捡了满满一篓子海货一一当然,这事得瞒着阿娘,因为她总说山里有贼匪,一个人跑去山那边太危险,不许她独自出远门。
但她还是去了,并没有遇到传说中的土匪,还收获满满地回到城里。这些收获里既有装满竹篓的海货,也包括她从穆国商人那里抢来的荷包。那是用很漂亮的锦缎裁制出的,还用彩色丝线绣出花鸟的图案,拿到市集上叫卖,居然有人愿意用三十个铜钱将它换走。如此零零碎碎凑在一起,她喜滋滋地跑去粮店,换了一小袋糙米回家。而这只是文真好运的开始,不久后,她再次见到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