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黄副总官位高、见识广,不像底下小兵那么好忽悠。
那么只剩第二条路可走。
薛殊抬起头,发现面前出现了一条微妙的真空带——黄国安和亲兵下了马,暂时失去攻击力和机动性,营门口的拒马也被搬开,大路朝天直通营盘,再无任何阻挡。
那还等什么?
薛殊压根不与黄国安搭话,抄鞭子狠狠一抽:“驾!”
无端挨揍的骏马很委屈,它好好站在那儿,没乱嘶鸣也没尥蹶子,怎么就挨打了?但它没法跟主人争辩,只好化悲愤为力气,撒开四蹄没命狂奔,只一瞬就将黄国安和他的亲卫队甩在身后。
这地方离大营只有不到一里,也就是五百米。拉车的马儿是匹好马,宫中精挑细选的,说是日行千里也不为过。守营的士卒又懵了头,仓促间忘了将拒马搬回去,眼睁睁看着那发狂的马儿拉着颠上天的马车,横冲直撞地闯进大营。
当然有人上前去阻拦,人数还不少。但薛殊可不会坐以待毙,一边没命抽打马儿,一边扯开嗓子嘶吼:“公主在此,我看谁敢放肆!”
“九族的脑袋不想要了吗!”
在封建王朝,皇权的威慑真是大过一切,即便有回过味的想拦,被人用刀架在九族脖子上,也得掂量再三。
他们退了,薛殊却没停下,她驾车往大营深处冲去,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判断自己要找的人究竟在哪。
这时,她听到了隐隐的喊杀声,似乎还有随风飘来的血腥味。
薛殊猛地抬头。
*
既是营盘,少不得修建校场。这地方一般平坦又开阔,寻常时候用于将士操练,不那么寻常的时候……就可以用来干些别的勾当。
比如借着发放寒衣的借口,将某些看不顺眼的人引过来,再把包围圈一收,来一招瓮中捉鳖。
在谋划者看来,这应该是相当轻松且悬殊的一场战斗。毕竟被围困住的士卒只有区区两百,而他们调来足有三千人的精锐部队,一比十五,怎么都不该落入下风。
可真干起仗来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被包围的两百人,论兵力处于绝对劣势,论战力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不管围剿他们的“友军”如何挥刀、冲阵,他们只管抱成一个团,刀盾手在前,长枪手在后,顶不住的退到里圈,自有人上前补位。
如此以一敌十五,硬生生扛了优势兵力半个多时辰。
谋划者一开始想着悄悄地干活,打枪的不要,并未调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后来发现不行,这不是动静闹不闹大的问题,而是动静已经很大,再不平息要捅破天了。
于是一咬牙、一跺脚,将弓弩队调了来,万箭齐发,总算压制住“逆军”气焰。
再勇猛的士卒也没法以血肉之躯与远距离武器抗衡,二百人的被围剿方开始出现伤亡,连居中调度的指挥官都挨了一箭,札甲成了血染的红袍。
这当然是很疼的——不,不要相信古装剧里身中数箭拼死杀敌的英雄桥段。那样的人物有,但极少,反正如果换做薛殊,在接近胸口的部位挨上一箭,别说挥刀杀敌,能站直就不错了。
但这个年轻军官,可能是天生痛觉神经就比别人大条,也可能是怕自己倒下动摇军心,反手握住箭杆“嘎嘣”折断,没事人似地喝令道:“变阵!”
统共二百人的阵营,变的什么阵?
答案是,尖刀阵。
当他们抱成严丝合缝的“乌龟壳”时,除非以强弩开道,否则优势方冲阵再猛、刀兵再利,也很难撕开裂缝。
可当他们排出楔字状的尖刀阵型时,就像一把尘封多年的神兵骤然出鞘,只一个照面就给歪瓜裂枣们闪瞎了眼。
站在尖刀“刃尖”处的是个身量高大的壮汉,人是极勇武的,挥舞一把只差卖破烂的腰刀,硬是将层层叠叠的“友军”挡在刀锋外。身后刀盾手护住侧翼,为他扫清障碍,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这一幕像极了一艘小船,在波涛汹涌间乘风破浪。
直到居中指挥的年轻军官血流不支,倒在身后副手怀里。
直到那两百人的队伍因指挥官倒下而军心涣散,阵列也出现细微却致命的动荡。
——薛殊纵马闯入校场时,面对的就是这么个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