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钊哥儿,姑且睁一眼闭一眼。
但她醒了,那之前的旧账可得算明白。
应该说,薛殊那一闹还是够本的,虽动不了宋钊筋骨,好歹伤了毛发——如今宁波城数得着的人家,谁不知宋总督纳了个风尘中人,那女子还是不甘不愿,被强逼入的府。
虽说风气如此,狎妓亦不失风流,可到底讲究个郎情妾意水到渠成,如若沾上了“强”字,便是失之下乘。
至于被那婢妾寻着机会大闹一场,毁了宋老太太的寿宴,又撕了宋氏颜面,就不是“丢脸”可以一言以蔽之。
那是把宋氏的脸面撕碎扯烂,再跺上一千脚,生生踩进灰泥里。
最直接的后果,登门明里暗里试探宋钊婚事话风的人,这些日子可不少了许多?
宋老太太将这些归咎在薛殊身上,认为自己愤怒的很有道理,遂不顾沈夫人的劝说,命身边的丫鬟去了闻香阁,将那不懂规矩的轻狂小蹄子押来。
但丫鬟去了半晌,却是一个人回来,支支吾吾半天说了实话:闻香阁的婢女拦着,不让她进去。
“是大郎君的意思,说是香凝姑娘刚醒,身体还虚着,不许人打扰,”婢女嗫嚅道,“婢子连门都没进,就被打发了回来。”
她是宋府的家生子,自小跟着老太太,对宋钊的称呼是极亲切的“郎君”。即便如此,宋钊也没给她好脸色,说打发就打发,连杯热茶也不赏。
她不曾添油加醋,饶是如此,仍气得宋老太太发昏,拍着手边的玉如意恨声道:“你瞧瞧你瞧瞧!如今他连我派去的人都不放在眼里,再这么下去,这狐媚子岂不是要在府里当家作主!”
沈夫人为宋老太太抚着胸口,却没劝阻什么,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世家子弟可以流连花丛,可以狎妓纳婢,却不能被女色牵住鼻子、蒙蔽心智。
而宋钊眼下所为,实不能称作心明眼亮。
她由着宋老太太派了最信任的粗使婆子过去,远远听着鸡飞狗跳了好一阵,果然将人押了回来。
上回宋老太太匆匆一瞥,只记得这小蹄子作寻常丫鬟打扮,并不如何花红柳绿,相貌却生得极好,难怪能入宝贝孙儿的眼。
今日再瞧,她虽是昏迷多日,面色苍白,腿脚也不甚稳当,但那眉眼、那神情,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桀骜不驯,活像头披了羊皮的狼崽子。
正因如此,宋老太太未曾与她多言,只伸手一指:“给我打!”
执棍的婆子们早候在廊下,闻言面面相觑。
怎么打?打多少?
在真正的富贵人家,这些是有讲究的,主家发起怒来惩戒下人是常有的事,但不兴打死:一来与名声有碍;二来有违律法。虽说宋家底蕴深厚,不会有不长眼的动真格追究,但宋钊是士大夫,立身朝堂免不了树敌。
若是这些敌人拿捏住把柄,攻讦于彼,该当如何?
这些细节,宋老太太不在意,沈夫人却想到了,遂补了句:“着实打,叫这小蹄子好好知道什么是规矩分寸。”
这原是宫中廷杖传出的暗语,“着实打”乃是全力击打刑犯,但下手还算留有余地,卧床半月尚能将养好。“用心打”恰好相反,刑犯瞧着伤势不重,不出三日,伤口烂成一片,里头骨肉全坏透了,端的是狠辣异常。
与宋老太太不同,沈夫人虽恼恨,但还不想要了薛殊性命——就算要处置这贱婢,也不能是在她刚闹完寿宴,无数人盯着宋府的当口。
几个婆子得了明白示意,将薛殊拖上一早备好的长凳,木棍运足了气力,裹挟着猎猎风声落下。
“砰”一声响,薛殊咬紧嘴唇。
又“砰”一声响,喉头泛起腥甜。
她心中涌起焦躁,挨一顿打不要紧,可她行动有期限,万一伤上加伤,耽搁了时日,那就划不来了。
她是个有成算的,一时计上心来,就要好汉不吃眼前亏地闭眼装晕。
偏这时,脚步声急匆匆地闯进来,有人强夺了婆子手中长棍,往地上一掷。
“我看谁敢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