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销回答道:“儿臣倒是没有挨打,就是苦了五妹妹。”
皇帝道:“玉筠向来都是人见人爱的,难得在李隐手上吃了点儿亏,倒是引得你们都纷纷地为她说话。”
周销听了这句,又知道他今夜是在云筑宫的,便道:“必定是三弟同父皇说了什么?其实儿臣倒是觉着教授很好,他虽严苛,但所传的都是旁人所教不了的。”
皇帝表示赞许,目光看向周虹道:“虹儿,你觉着李隐怎么样?”
长公主听他突然这样问,心知皇帝必定也知道了那件事,因说道:“儿臣没有这个福分去御书房,只是今儿偶然遇见了李教授,所以……有幸向他请教了困惑于心的一个难题。”
皇帝诧异:“哦?”
周虹垂眸道:“说来让父皇见笑,是儿臣钟粹宫里几个宫人,父皇也知道,都是跟着儿臣很久的,只是先前因御花园那场风波,母后肃查六宫,牵连了我宫内的一个人,儿臣为求公正,并未为她说话,以至于她受了罚,所以近来那些人私底下议论纷纷……似不服管束。”
“这有什么,呵斥一番就是了,若不听,便打……”皇帝没当回事。
周虹道:“可都是儿臣的旧人,何况若是不能叫这些人心服,就算再换一批,又岂能得心应手。”
皇帝“嘶”了声,忽然看向周虹:“然后呢,你跟李隐说了此事?他又有何法子不成?”
长公主道:“教授确实给了主意,他说一宫之事就如一家、一国之事,这些人已然有些离心离德,时间久了,怕要不利于儿臣,若要重新让他们归心,只需要做一件事。”
“要做什么?”皇帝的神色凝重起来。
“教授让儿臣……重赏其中曾得罪过儿臣的一人。”
皇帝先是惊讶,眼神变幻,若有所思。
周销问道:“我却不懂,为何不是重罚,反而要重赏?这不是更加纵了他们么?”
周虹悄悄看了一眼皇帝,才道:“这就是教授的高明之处,那些宫人生恐我从此对他们心生芥蒂,或者为了自保,推他们出去,所以越发不把我当主子看待,但我若重赏其中得罪过我的那人,其他人见了,会如何想?我连那人都能容得下,又岂会容不下他们?他们跟着我,自然也有好处,想必从此后,他们不会再暗地惴惴,只会死心塌地效忠。”
周销听到最后,也听出一些异样来,不由地看向皇帝。
烛光下,皇帝的眼睛越来越亮,笑道:“真不愧是允文允武的李状元,治大国如烹小鲜,他哪里是在给虹儿支招,是在提醒朕呢。”
一宫之事,亦如一国之事。
其实皇帝眼下有个棘手的问题,却正跟长公主所提的大同小异。
先前跟随他麾下的一些文臣猛将们,近来也常常地三五人聚会,他的密探报说,这些人酒醉之后,常有怨言。
谋臣提醒周康,不能如此放纵下去,迟则恐有不测。周康最近正苦于该如何处置这些人,都是跟着自己的有功之臣,且是旧人,自然不能尽数打杀,何况动辄重罚恐怕激发逆反之心,但也绝不可继续纵容。
周虹这一番话,如雪中送炭,给了他一个现成解决之法。
皇帝得了破局法子,无心再留,起身之时又想起一事。
他问周虹道:“虹儿觉着这李隐如何?”
长公主先是怔住,继而忙低下头去:“儿臣……甚是仰慕……”她的声音微颤,似鼓足用了勇气。
皇帝大笑:“不愧是朕的女儿,端的有眼光。”
周康去后,周销望着自己的皇姐,眼中透出担忧之色。
齐妃目光复杂:“你、你当真对那个大梁旧臣……或者是他引诱于你……”
周虹垂头道:“母妃,只是我……一相情愿罢了。”
当夜,瑶华宫内,玉筠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熬到三更天,昏昏沉沉,耳畔似乎响起兵器交击的响动。
喊杀声震天,血火连绵。
小小的身影跌坐地上,她惊恐仓皇,跌跌撞撞,试图摇动地上的人,他们却已经长眠不醒。
她恐惧至极,放声大哭。
火光摇曳中,有道身影冲了进来,他将她抱起:“殿下别怕……我在!”
玉筠哭的发抽,泪眼看向身边人,那样熟悉的脸,她搂住他的脖颈,如同见到救星:“少傅!”
泪沁出,滑入鬓边。
玉筠本能地忍住,纵然梦中也不敢让自己哭出声。
朦胧中,却有一只稍微粗糙的手,轻轻地给她把泪擦了去。
玉筠察觉不对,猛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