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被裴栖越扯着离开裴母院子时,耳边还能清晰的听见廷杖重重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直到走远了,那沉重的响声才渐渐从耳边消失。
“阿兄真是的,为了一只狸奴便大发雷霆,也不知一个养不熟的狸奴有什么可宝贝的。”
况且那狸奴也不让阿兄抱,平日里也不见撒娇卖乖。
也就只有阿兄把它当成了个宝了。
桑枝脑海里还回荡着方才看见被打的模糊一片的血色。
那廷杖和罚凳定然是一早便备好的,不然家主才发下话来,林嬷嬷不会这么快就被拉出去……
但一开始裴母只让人叫了她去,若不是郎君陪同,她会不会一进院子便被扣下。
当时……当时她若是真的将错就错,那廷杖和罚凳又会用在谁身上?
她不免有些冷颤,连带着牙齿都在发抖。
裴母这不仅是想要让她离府,甚至还想让她落下个残疾!
越想,桑枝便觉得害怕。
扯着桑枝一股脑往前走的裴栖越见人越走越慢,不耐烦的停下来。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
桑枝像是才回过神来,抿了抿唇,小心问道:“郎君,说什么?”
“跟你说话也不听见,你究竟是结巴还是聋子!”
“对,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桑枝卑微又小心的道歉,见眼前人面上怒气尚存,满怀诚意的再次开口道:“郎君用,早膳了吗,我给郎君,做糕点。”
今日郎君护了她,她该对郎君好些才是。
做个她最拿手的糕点,吃了说不定就不生气了。
裴栖越甩开她的手,将人扫了一眼,“你是我们裴府的厨娘?这么喜欢待在厨房,干脆一辈子待在里面算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也不管身后人有没有跟上。
倒是桑枝愣在原地,一时间也不知道郎君这话,究竟是想吃还是不想吃。
踌躇了许久,还是转身朝着厨房走去,还是做吧,毕竟她拿手的也只有这个了。
消消气也好。
只是才转过身便撞见要回院子的家主。
鸦青色的衣袍在半空中腾飞,面色淡漠,眼泛冷意。
她不知道家主听见了几句,神情慌乱的行了一礼便想告退。
“三郎顽劣,言语无状,你不必介怀。”
桑枝没想到家主开口竟是来安慰她的,忙摇了摇头道:“无,无事,我不会,放在心上。”
裴鹤安低头意图从那张躲闪的脸上看出端倪,但即便一寸寸的扫过也依旧未曾发现。
无事,不会放在心上。
那究竟是喜欢三郎,喜欢的连同这些刺耳的讥讽也能囫囵吞下,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家主要是,无事,我还要去,厨房。”
裴鹤安冷薄的眉眼凌厉,修长的身影横亘在长廊下,不退不进。
倒落下的漆黑分身悄无声息的将另一抹倒影覆盖。
交叠融洽。
“让下人送来院子便是。”
桑枝摇摇头,不行,得她亲手做才能做出改进过的蜜浮酥奈花。
“只能,我做才行。”
眼前人神情真挚,就连眼底都带着一股莫名的执拗。
亲手做?
难不成是府中的厨子都死绝了不成。
将人照管的这般精细,就连下肚的每一口都要亲自下手。
但这般柔情,三郎又领用了几分?
还不是在外面厮混,夜不归宿。
乌黑的靴面忽而向前了半步,却在看见对方退后时,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倒是裴栖越走了好一段路才回头等着,只是站在原地许久,也不见桑枝追来。
等得都要不耐烦了。
怎么走得这么慢,就不知道跑几步吗?
又等了好一会儿,桑枝没等到,反而见到阿兄面色不善的回来。
裴栖越连忙直起身子。
“阿兄。”
裴栖越还想再交谈几句,却不想阿兄就这样径直的略过他,旁若无人的回了院子。
阿兄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还在为那狸奴生气,但那狸奴最多也只是受惊,也没被伤到,阿兄未免也太宝贝了些。
裴栖越等得实在不耐烦了,便也只身回了院子。
昨日喝了一夜的酒,今日起来还头疼呢。
半仰在榻上,月牙白的衣袍四处散落,倒是无端多出几分慵懒来。
桑枝回来瞧见的便是这一幕,日光渗透,零零散散的滚落在裴栖越散落的发丝上。
高挺的鼻梁处落下一片阴影,面容俊美,神色沉静。
她都有些记不清,上次这般安静的同他共处是什么时候了。
桑枝靠近几分,想要将人叫醒。
只是凑近了,看见那双阖上的眸子,好似下一秒就会睁开,恶狠狠的盯着她。
然后捏着她的痛处,肆无忌惮的揉搓践踏。
伸出的手猛地收了回来。
日光刺眼,裴栖越没一会儿便醒了。
揉了揉头,双臂撑着身子半直起来。
没好气道:“你知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