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很静,门口常亮的风灯却是灭了,难得在他回家时显出了几分凄清。
师烨山抬头望了眼,步子没停,只推开院门大步进去,到屋子门口时才忽而顿住脚步,极轻地侧头瞥了瞥。
苏抧就这么躺在地上,没什么声气。
她正在装死,大气也不敢出,在心里骂两句不讲义气的死蛇。
这人进来了就没了动静,但苏抧能感觉到,他静静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杵在一旁盯着她看,反而更为恐怖,苏抧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有些发僵。
但肩上的伤处是越来越痛,而且憋气得很难受。
院子里静到极致,后山阵阵蛙鸣反而愈发聒噪清晰,不知为何起了点冷风,吹得院中摇椅吱呀作响,这声响没由来的很诡异,但苏抧趁着机会很小心地换了口气。
正在慢慢吐气时,这人便很快冲着她走过来,苏抧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他托着抱了起来。
……师烨山。
虽然他没出声,但接触到的一瞬间,苏抧僵硬的身躯便放松了下来,即使看不见东西也努力睁着眼,大口呼吸着,一时没顾得上说话。
他的怀抱很冷,胸膛也硬得像石头一样,跟平日里的他很不相同。
抱起了苏抧以后,师烨山就势坐下,把人横放在自己腿上坐好。
他也没说话,只一手扶着苏抧的腰,一手解了她的衣襟,冰凉的手指探进去,碰了碰那块被伤到的地方。
本是瓷白的肩骨红肿了一片,散着点晦涩的气息,便是那杂种贱修的残余灵力。
师烨山指尖凝出灵气,轻轻敷上去帮她疗伤。
“疼么?”
这是句废话。
又怎么能不疼呢,苏抧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呼吸声也变得浓重。
师烨山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思绪有点乱。
他方才整个人空白了一瞬,那时盯着苏抧死气沉沉的身体,什么想法都没有,好像连血液都被冻住了。
直到瞧见她还有呼吸起伏,五感才又重回体内,只是指尖还微微发麻,心底残着点冷意。
苏抧摇摇头,“还行,不算太疼。但是感觉有点烫,烧起来了一样。”
她很快补了一句,“现在已经好多了。”
男人没搭腔,只是用指腹轻轻帮她揉着伤处,苏抧分不清触感是疼痛还是别的,她的两手搭在师烨山的肩膀上,抓着他衣袖,“看起来很明显吗?”
“什么?”
“就是我受伤的这块地方,”苏抧解释着,“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伤?是流血了吗?”
但是她没闻见什么血腥味。
师烨山说得有点儿心不在焉,“没流血。”
“…嗯。”
她安静了下来,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但也没再开口,只是老实地让他帮自己揉着伤处,能感知到疼痛减轻,也不再有灼烧的感觉,逐渐放了心。
眼睛还是看不见。
这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他的身体还是很硬,靠上去不太舒服。
苏抧挺了挺身子,离他稍微远了一点,察觉到男人的动作有一瞬的凝滞。
“苏抧。”他顿了顿,“说点什么。”
苏抧侧了下头,眼珠子略显空洞,很是迟疑地转了转。
师烨山帮她捂着眼睛,“闭上吧。”
她的眼睫毛茸茸地扫过师烨山的掌心。
“今天是那条小蛇先来找我。”她慢慢地说,“是因为五小姐的事情。她的身边有个修士负责看守她,我怀疑是五小姐和赤蛇一起把那个修士杀了。然后这个修士的娘家人就找了过来,我有点倒霉,刚好碰上他们。”
她沉默片刻,轻声说,“我跟他们起了点冲突,肩膀这里被打了一下,眼睛也看不见了。不过还好,有个路过的道长帮我赶走了他们,然后你就回来了。”
苏抧有点担心他们还会再回来找麻烦。
毕竟师烨山和自己只是普通人,如果到时候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把那个五小姐的事情说出来了。
师烨山还没出声,苏抧忽然低头,用额头蹭蹭他的掌心,“你没在听啊?你先别担心,他们应该也不会再来为难我们了……要不然我们就先搬家,我知道镇子那条街后面有便宜的凶宅,家里的钱够我们住一阵了。”
还有就是那个好心的道长,可惜没问出名字,不然说不定可以找他帮忙。
男人顺势摸了摸她的脑袋,手掌包住她圆钝的后脑,压着她靠在自己肩上。
苏抧戳一下他的胸,“好硬啊,你变软回来。”
更硬了。
“苏抧。”他的语气倒是很软,“你可以哭。”
苏抧怔了怔。
“疼也不知道说。”师烨山手指点了下她的脑门,“难受了也不知道哭?”
他声音平静, “我不是要责怪你,但是你不许这样。”
苏抧干咽一口,无意识按着师烨山的身体,发现它变软了,软得有点不像话,沾了点眼泪,被浸得湿粘。
“师烨山,我怕我以后会瞎了……”她吸了下鼻子,嘟囔一声,“然后你会把我扔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