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车门发出吱呀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那个一样胆小懦弱的九公主,此刻一身婚服华贵且优雅端庄,从马车里缓缓探身,踩着踏脚凳,稳稳地站到了地上。
夕阳余晖洒在她身上,那身过于隆重繁复的婚服,此刻在她身上,透着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度。
孙嬷嬷没想到公主竟真的敢下车,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涌起恼怒和谴责,声音都尖了几度:“公主!您这是做什么!快快回轿!这成何体统!老奴奉陛下之命教导殿下礼仪,殿下岂可……”
“你是什么身份,也配教导本宫?”穹姒打断她,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直直刺向孙嬷嬷。
孙嬷嬷被那眼神看得心头一悸,但和亲这一路走来,她摆长辈谱,在九公主面前高傲惯了,她身后还有大祈的皇帝陛下撑腰,一个被松开和亲的公主,算什么?
她立刻梗着脖子道:“老奴是陛下亲赐给公主的教养嬷嬷!负责教导公主宫中礼仪规矩!公主年幼,不知轻重,老奴自然要尽责规劝!这和亲路上,公主必须待在轿中,这是祖制!也是为了公主的安危和清誉着想!”
“安危?清誉?”穹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这一路戈壁风沙,贼寇不见半个,倒是嬷嬷你,口口声声祖制规矩,却对本宫颐指气使,指手画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主子。”
“老奴……老奴自然是仆!但老奴奉的是皇命!”孙嬷嬷有些气弱,只得搬出皇帝。
“皇命就是让你凌驾于本宫之上?”穹姒的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宫人,神色各异的使节和镜澜护卫,最后落回孙嬷嬷那张涨红的老脸上。
“本宫再不受宠,也是大祈皇帝的亲生女儿,是陛下亲封的仁和公主。你一个宫中奴才,仗着父皇给的身份,就敢在本宫面前摆出主子的款儿,是觉得本宫已经是弃子了吗?那你怎么不想想,若本宫是枚弃子,你又算什么!”
“老奴、老奴……”
“本宫身为大祈的九公主,也是镜澜未来的皇妃,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觉得,你的身份已经尊贵到可以代替陛下和镜澜的国主,来定本宫的罪了?”
她音量不高,一顶顶的大帽子扣下来,孙嬷嬷脸色瞬间由红转白。
冷汗涔涔而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那些惯用的说辞,在此刻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是啊,如果九公主是被放逐的弃子,那自己呢?
连弃子都不如吗?
“老奴……老奴不敢!老奴只是……只是为公主着想啊!”
“为本宫着想?”穹姒眼神冷冽之分,她微微侧头,对一直跟在自己马车的一个小丫鬟,名叫小荷的瘦弱女孩示意了一下。
小荷不过和她相仿的年岁,性子也同样胆小怯懦,此刻被公主一看,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低着头不敢动。
穹姒在心中轻叹,原主身边,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
她直接出声,清晰地下令:“小荷,掌嘴。”
小荷猛地抬头,脸上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看着公主,又看看那平日那时刻把规矩挂在嘴边,其实最没规矩的孙嬷嬷……
脚像钉在了地上,一动不敢动。
孙嬷嬷见小丫鬟不敢动手,惊惧之余又稍稍松了口气。
随后又看到周围那么多人在看,自觉颜面扫地,那股子迂腐固执的劲头又上来了,脱口而出:“公主!您看看!连您身边的丫头都知规矩!您如此行事,岂不是让镜澜国看了笑话!陛下若是知道您这般……这般没有教养……”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打断了孙嬷嬷未尽的话。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方才还站在马车前的九公主,不知何时已上前两步,一巴掌狠狠掴在了孙嬷嬷那张喋喋不休的老脸上!
这一巴掌,干脆利落,声音清脆。
孙嬷嬷根本没想到公主会亲自动手,猝不及防,被这一巴掌打得整个人踉跄着向旁边歪去,脚下被不平的地面一绊,噗通一下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啃了一嘴泥。
她头上的发髻散了,几缕灰白头发狼狈地垂下来。
孙嬷嬷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五指红印,很快就肿了起来。
她趴在地上,头晕目眩,耳朵里嗡嗡作响,嘴里一股腥甜,下意识地一吐,竟吐出了一口混着泥土的鲜血,里面还有一颗牙。
整个砾石镇口,鸦雀无声。
谁都没去主动触霉头。
风吹过街道,卷起细微的尘土。
穹姒收回手,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掌心。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的孙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