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觉得自己倒楣透顶。
桃谷六仙这六个……罢了,还是叫桃谷六怪吧,反正只在心里喊喊,也不算失了礼数。
唉,定是被三师弟陆青影响了,换作从前,哪怕这六位行事荒诞,我令狐冲也不会这般腹诽人家是怪物吧。
没错,令狐冲不光觉得倒楣,还忍不住胡思乱想。
可他这副模样,也真不能怪他,实在是有缘由的。
“你们瞧,他大汗停了,眼睛也睁开了,是不是我的法子才是真行?我这股真气,从中渎而至风市、环跳,在他渊液之间回来,必能治好他的内伤。”
“你还在胡吹大气呢,前日徜若不用我的法子,以真气游走他足厥阴肝经诸经脉,这小子早已死定了,哪里还轮得你今日在他渊液之间来回?”
“不错,不过大哥的法子纵然将他内伤治好了,他双足不能行走,总是美中不足,还是我的法子好。这小子的内伤,是属于心包络,须得以真气通他肾络三焦。”
“你又没钻进过他身子,怎知他的内伤一定属于心包络?当真胡说八道!
“……”
桃谷六仙的争吵声连绵不绝,简直象有几万只鸭子在耳边“嘎嘎”乱噪。
这堆“嘎嘎”唯一的受众令狐冲,只觉自己脑仁嗡嗡作响,几乎要爆炸了。
六位啊,顾一下我的死活好不好?他忍不住心中悲鸣。
桃谷六仙的行为实在过于颠三倒四。
令狐冲好不容易糊弄他们成为朋友,却依然没逃得了被他们不小心打伤的结果。
甚至只是被打伤还算好的,真正糟糕的是,打伤了他之后,这六人还自告奋勇要给他疗伤。
可桃谷六仙的所谓“疗伤”,和真正的疗伤不说完全无关吧,也只能说全不相关,说是世上一等一的酷刑还差不多。他令狐冲自认也是条硬汉子,却实在扛不住这般折磨。
就在令狐冲快要撑不住时,一道柔美却满是焦急的声音突然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不好,是那小尼姑!”
“糟了,咱们把令狐冲治坏了!”
“谁治坏了?按我的法子来,他立刻就能好!”
“……”
听到这声音,桃谷六仙竟瞬间慌了神,吵嚷声都弱了几分。
这群常年颠三倒四的家伙,此刻竟象是突然清醒,约莫是真知道自己把人治得快不行了,一个个心虚地转过身,跑到旁边的大树后,各自挖了个坑,“扑通”一声把脑袋埋进去,死活不肯出来。
“爹爹,快看看令狐大哥怎么样了!”那柔美焦急的声音再度响起,说话人已快步跑到令狐冲身边。
令狐冲抬眼一瞧,当即认出是恒山派的仪琳师妹。
可……爹爹?
仪琳师妹的爹是谁?他正疑惑,一道高大肥胖的身影便出现在视野里。
这身影剃着光头,还穿着僧衣,竟是个和尚。
仪琳师妹的父亲,是个和尚?
纵使令狐冲身受重伤,也忍不住露出十二分的惊奇。
和尚有女儿,已是骇人听闻,女儿是个小尼姑,更是奇上加奇了。
他脸上的诧异藏都藏不住,可那和尚压根没理会,只盯着他半死不活的模样,不甚满意地“呵呵”一笑。
“乖女儿放心,这病小子虽然瞧着就没什么本事,死了也不可惜。但乖女儿要救,爹爹便一定把他救过来!”
“爹爹!”仪琳听得蹙眉,显然不认同父亲对令狐冲的评价。
好在不戒和尚也不罗嗦,当即蹲下身抓起令狐冲的手腕,随口问道:“你受了什么伤?”
“我一开始是胸口中了一掌,倒不算要紧……”令狐冲刚开口,就被不戒和尚打断。
“胸口中掌,定是震伤了任脉!”
“不是,我是被桃谷六……”
“任脉之中哪来的‘桃谷’?你们华山派内功不精,竟连经脉都认不全!人身诸穴只有合谷穴,属手阳明大肠经,在拇指与食指交界处,和任脉半分干系没有。行了,我先给你通任脉!”
“不,不是……是桃谷六……”
“什么桃谷六、桃谷七?全身诸穴只有手三里、足三里、阴陵泉、丝竹空,哪来这等怪名?休要胡言!”不戒和尚说着,随手一点令狐冲的哑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我以精纯内功通你任脉诸穴——承浆、天突、膻中、鸠尾、巨阙、中脘、气海、石门、关元、中极,保管力到伤愈!歇个七八日,保你变成生龙活虎的小伙子!”
……
远处一株参天古树的横枝上,陆青淡然静立,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喧闹的人群,眼底闪过一丝趣味。
虽说上一世,他便知道不戒和尚与桃谷六仙的脑子异于常人,可亲眼见到这群人颠三倒四的言行,他还是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毕竟无论前世今生,这世上蠢笨之人随处可见,本不值得特意关注;但象他们这般,脑子糊涂却能练出不俗武功,尤其是不戒和尚,身手竟隐隐接近岳不群,就实在称得上奇事了。
左道旁门,旁门左道,果然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