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神谷夜关上了身后的房门,将走廊里那场属于女生之间的闹剧彻底隔绝在外。
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柔和的橘色灯光下,一道娇小的身影,正静静地等侯在那里。
只见他那位兼职“人形空调”与“全自动拖把”的地缚灵家政女仆,此刻正以一个无比标准的姿势,跪坐在玄关的地板上。
她的身上,不再是那件像征着她死亡执念的白色连衣裙。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经典,黑白两色的长裙女仆装。
那身衣服并非实体,而是由她自身的灵体幻化而成,带着一丝半透明的质感,但细节却一丝不苟。
精致的荷叶边围裙,头顶上那小巧的白色发饰,甚至连裙摆下那双包裹着黑色长袜的小腿线条,都清淅可见。
看到神谷夜回来,她缓缓地俯下身,将额头轻轻地贴向地面,用一种如同泉水般清澈的柔和声音,开口说道:
“欢迎回来,主人。”
神谷夜看着眼前这一幕,沉默了片刻。
他倒是没想到,这只昨天还只会哭哭啼啼的地缚灵,在领会“劳务合同”的精神上,竟然有如此高的效率。
不仅这么快就接受了新的身份,甚至还超额完成了任务,连角色扮演都用上了。
而跪在地上的如月千早,虽然低着头,却能清淅地感觉到头顶那道审视的目光。
她的整个灵体,都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她只是遵从着恐惧与求生的本能,在努力地扮演着一个全新的“角色”。
服从他。
绝对不能惹他生气。
这是她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这个少年,和她生前死后见过的所有人类,都完全不同。
他能轻易地触碰到自己的灵体,甚至能用那股如同太阳般灼热的气息,将自己一肘子打飞。
那种足以让自己魂飞魄散的剧痛和恐惧,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但,原因并不仅仅是恐惧。
如月千早能清淅地感觉到,自从昨晚那个少年将那股温暖的气息渡入自己的体内后,她那被绝望与自我厌恶填满了三年的混沌世界,第一次,照进了一丝光。
那些早已模糊不清,属于“如月千早”这个人类的记忆,开始变得清淅。
她想起了自己生前最爱吃的奶油泡芙,想起了故乡夏日傍晚的蝉鸣,也想起了……
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结束生命。
痛苦依旧是痛苦,但不再是唯一的情绪。
她不再只是一个被“清除污秽”“自我厌恶”这两个执念所驱动,不断重复绝望的怨灵。
她重新“活”了过来,拥有了思考的能力,拥有了除了悲伤和憎恨之外的其他情绪。
这种感觉……虽然陌生,却远比之前那永无止境的黑暗要好得多。
而给予自己这一切的,正是眼前这个少年。
他虽然可怕,却也遵守着某种“契约”。
他承诺过,只要自己听话,不仅能让自己继续存在下去,甚至在未来,还能帮助自己摆脱这间屋子的束缚,获得真正的“自由”。
这是如月千早从未奢望过。
名为“希望”的东西。
所以,当这个少年早上出门时。
她便用尽了自己刚刚恢复的思考能力,去理解和执行合同上的命令。
她不仅把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还从自己那破碎的记忆里,翻出了生前在漫画和电视里看到过,关于“服务”的最高形态——
女仆。
这便是她能想到的最能表达自己“服从”与“诚意”的方式。
如月千早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地、笨拙地,履行着那份足以改变自己命运的“劳务合同”。
神谷夜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换上拖鞋,将手中提着的购物袋放在了餐桌上。
跪坐在玄关的如月千早,见他没有发怒,那半透明的身体似乎也放松了一些。
神谷夜并没有立刻去吃饭,他转过身,看着还跪坐在那里的如月千早,用平淡的语气,开口问道:
“刚才门口叮叮当当的,你怎么想?”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如月千早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困惑,小声地回答道:
“那个……非常……吵闹。”
“就这样?”神谷夜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如月千早似乎是在努力地组织着语言,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次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厌恶:
“而且……感觉很脏。”
她似乎是怕神谷夜无法理解,又用了一个她熟悉的方式来比喻:
“就好象……有人想用一块很脏的抹布,来擦一块本就不干净的地板。不仅没擦干净,反而把两种脏东西混在了一起,更让人难受了。”
如月千早说完,便又低下头,紧张地等待着神谷夜的评价,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玄关里,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然后,一声没能忍住的笑声,从神谷夜的鼻腔里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