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脸色一变,“住口!都给我滚!”
她急忙转向杜明珠,“珠儿别听她们胡说,都是乱嚼舌根子的货。”
杜明珠隐约听出了不对劲,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那两人,“把话给我说清楚。”
两个狱卒看她那样儿,也有点发怵,下意识后退几步,离她远了些。
胆儿大的那个鼓起勇气道:“说就说,如今全大昭谁不知道,你杜明珠就是个邪神孽种,是不伦的怪胎!”
“不,不是这样的珠儿,别听她的,没有的事!”姜氏目眦欲裂,“滚,你们都给我滚!”
两个狱卒骂骂咧咧地走了。
杜明珠缓缓转过头,看向姜氏,“我亲爹,到底是谁?”
姜氏偏头不敢和她对视,嘴唇抖了抖,“过去那么久的事,娘早就不记得了,珠儿你就别问了……”
“不,我要问!”杜明珠厉声道,“告诉我,他是谁!”
姜氏红着眼,死命摇头,“不,娘不能说。”
一瞬间,杜明珠什么都明白了。
“呵,呵呵……”杜明珠跌坐回冰凉的地面上,喉咙里发出瘆人的惨笑,“原来是真的……原来我真是孽种……那我这么多年到底在恨什么?抢什么?”
从懂事起,她就厌恶杜若。
厌恶杜若长得漂亮,轻易便博得了爹爹杜仁美的关注。
杜仁美甚至还要将她接到府里来,亲自教养。
凭什么?
明明她才是杜府唯一的大小姐,是爹爹最疼爱的掌上明珠。
杜若,只是一个下堂妇所生的贱种而已!
她心里不痛快,便要去找杜若的不痛快,她逼杜若喝下毒药,看着她一天天变胖变丑,看着她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她痛快极了。
这就是和她争宠的下场。
可到头来却告诉她,她所执着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妄?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杜仁美的亲生骨肉,杜若才是。
而她自以为高人一等,却原来竟是见不得光的野种,甚至还是不伦产物,比杜若还要远远不如……
杜明珠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你们都在骗我。”
“姜宁姜姝骗我,害得我从此见不得蟑螂。”
“杜仁美骗我,说他这辈子只疼爱我一个人,转头就要和我断绝关系。”
“你也骗我,说我是尊贵的侯府外孙女,是官家小姐……”
她指着莫长生被拖走的方向。
“还有那个该死的百毒门门主,他也骗我,说能让我变得比杜若更美,却让我沦为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你们每一个都在骗我,骗我!我恨你!我恨你们!”
“啊啊啊!!”
崩溃嘶吼声,回荡在整个司狱司,几乎惊醒了所有犯人。
司狱司的另外一头,男狱。
杜仁美抬手叫停他娘的絮叨,竖起耳朵,“娘,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好像是珠儿的声音。”
“行了,都不是你的种,还管她干什么。”杜老婆子没好气道,“娘可是把自己的龙头拐杖都给当了,才换得一次进来探监的机会,还只能半夜偷偷摸摸地来,等下就要走了。”
“赶紧说正事要紧!”
杜仁美哦哦两声,“娘你说,我听着。”
杜老婆子凑近栅栏,眼神闪过精光,压低声音道:
“仁美,你跟姜氏她们母女不一样,她们是必死无疑的,你只是流放而已,还有机会。”
“你记住,哪怕是钻裤裆,吃狗屎,也必须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
“有什么希望啊?”杜仁美颓然地叹了口气,“连子嗣都没有,彻底断子绝孙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杜老婆子狠狠拍了他一下,恨铁不成钢,“你傻呀?没亲生的,不会收养一个么?养大了照样顶我们杜家的门户。”
“娘都想好了,过两天就动身回老宅,从族亲里面挑个年纪小懂事听话的,好好教养。”
“等阿蛮起势之后,咱们一家人直接打上京城,敲登闻鼓,文武百官面前,她杜若敢不认账?”
“等过了明面,咱杜家不说什么国舅,一个爵位总跑不了吧?”
“但前提是,你这个做父亲的绝不能死!你死了,杜家就真的玩完了,彻底没戏了!”
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让杜仁美重新燃起了斗志。
有道理啊。
只要阿蛮在,只要他还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
杜仁美一骨碌从稻草上爬起来,咬牙道:“好,娘你放心,儿子一定想办法活下去!哪怕就剩一口气,也得撑到阿蛮起势的那一天!”
......
“阿嚏!”
杜若打了个喷嚏。
苏清尧有点担心,“阿若你没事吧?夜冷风寒,别是着凉了。”
杜若摇头,“没事,我还受得住。”
转头吩咐红苕去马车上把斗篷取过来。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到了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莫长生身上。
苏清尧大喝一声:“莫长生,如今杜明珠也已经指证了你就是长生老鬼,你还有何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