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载着满车的乡愁与希望,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徽皖州的高速公路上。
阳光通过宽大的车窗洒进来,在过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车厢内,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期待、兴奋与淡淡忐忑的复杂情绪,人们低声交谈着,话语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侯磊的邻座,隔着过道,坐着一位年龄与他相仿、面容黝黑却带着掩不住兴奋与些许局促的中年人。
他双手有些无处安放地搓着膝盖,目光时而望向窗外,时而好奇地打量车厢内的情景。
车子开动后不久,或许是因为侯磊面善,也或许是积压在心里的话太多需要倾诉,两人便自然而然地攀谈起来。
此人名叫王大胜,自报年龄比侯磊还大一岁,此番也是和妻子吴晓燕一同回乡入职黎氏集团。
“老弟,看你们这架势,也是两口子一起被录用了?”
王大胜主动打开话匣子,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寿州府乡音,这口音让侯磊瞬间感到一丝亲切。
“是啊,王哥,你们也是吧?”
侯磊笑着回应,身体微微侧向过道,以示倾听。
“可不嘛!”
王大胜用力点点头,仿佛要用这个动作来强调内心的肯定。
他的眼神随之飘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农田、村庄、远山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他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这现实的景象,回到了那既艰辛又充满轫性的过去。
“这一晃,我离开家,离开咱寿州府,都快二十四个年头喽…”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岁月沉淀后的感慨,也带着终于能够归家的释然,开始向这位刚认识的同乡,也是向这段归途,倾诉起这些年的不易。
“十八岁那年,没考上大学,心里憋屈,也没脸在家闲着吃干饭,就一咬牙,跟着我叔去了东广头汕进了电子厂,一天在流水在线站十二个钟头是常事,机器不停人就不能停,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几千几万次。回到宿舍,累得跟散了架一样,倒头就睡…”
“后来听说魔都机会多,挣钱路子广,心就又活了,跟几个玩得好的朋友一合计,挤火车到了魔都。这一呆,就是小二十年。”
他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地掰着手指头,仿佛在清点那些流逝的岁月和变换的活计。
“最早跟老乡在码头做开箱搬运、送过快递、开过摩的…啥苦都吃过,啥罪都受过。
后来,年纪稍微大点,折腾不动了,在一家搬家公司稳定下来,一个月勤快点,也能挣个七八千。”
他扭头看了看坐在靠窗位置、正望着窗外发呆的妻子吴晓燕,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歉咎。
“我老婆也是咱们寿州府人,刚结婚那会儿,她也在服装厂里干活。有了孩子后,就去做了家政钟点工,一天要跑六七户人家,从早忙到晚,脚不沾地,比我还辛苦,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挣个四五千块。”
“这还不算完!”
王大胜苦笑一下,笑容里满是生活的沉重。
“光靠白天那点收入,刨去开销,根本存不下钱。我俩还得去人流多的地方摆地摊,卖点袜子、手机壳、小孩玩具之类的小东西。有时候管理人员一来,就得赶紧跑,跟做贼似的,一天的心血可能就白费了。运气好的话,一晚上能多个一二百块贴补家用。可魔都那地方,你就是挣得再多,也感觉不够花,开销太大了!”
“我爸妈本来也在外面打工,后来年龄大了就过来帮我们带孩子。我爸在小区找了个保安的活儿,我妈就在家带孩子、烧饭。这么一来,三个人挣钱。听着每月加起来能有一万五六,好象不少了,可你算算花销就知道了。后来孩子大了,换了个稍微大点的房子,房租就要两千;水、电、燃气、网络、手机费这些杂七杂八的,每月少说五百;两个孩子上学…一千块根本打不住;一家六口吃饭,再省一个月也得两千块…这林林总总加起来,固定的开销就超过五千五!这还没算人情往复、孩子偶尔生个病、添置件新衣服…每个月能存下的,始终有限…好在都在一起。”
他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一种被生活重压已久的疲惫。
“为了能多攒下几个钱,我和我爸都戒了烟、酒也戒了。老家的亲戚朋友,除了红白喜事,也基本不走动了,能省一点是一点…心里就憋着一股劲,盼着能多攒点,回老家盖个象样点的房子,再把两个孩子供上大学…也就算完成任务了。”
王大胜的目光望向车厢和父母坐在一起,正在睡觉的二个孩子,眼神里充满了希冀。
话匣子一旦打开,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辛酸、委屈以及对改变的渴望,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
“本来啊,我们都认命了,觉得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在魔都当个边缘人,忙忙碌碌,直到孩子大了,我们干不动了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