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住的房子,是谁盖的?”
“是木匠叔叔盖的!”
杜远笑了,他走到那个说皇帝最厉害的孩子面前,摸了摸他的头:“所以你看,让大家有饭吃,有房子住的农夫和工匠,才是最厉害的人。他们,才是这天下的根本。明白了吗?”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像一颗种子,悄然发了芽。
一上午的课,很快就结束了。仆役们抬出了几大桶热气腾腾的肉汤,每个孩子的陶碗里,都分到了满满一碗土豆炖肉。浓郁的香气,飘满了整个里坊。
孩子们端着碗,狼吞虎咽。有个孩子吃得太急,烫得直吸气,却舍不得吐出来。
他爹,那个屠户王二,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看着儿子那张被油光沾满的小脸,看着他那副恨不得把碗都吞下去的馋样,这个杀猪从不眨眼的汉子,喉头滚动了一下,默默地转过身,用粗糙的袖子抹了抹眼角。
当天晚上,长安城的无数个角落,都在发生着同样的事情。
“爹,先生今天教我们了,‘民为本,社稷次,君为轻’!”
“阿娘,你看,这是书!先生说,造纺车的人,是利民功臣!”
“爷爷,我给你唱个歌,‘土豆是个宝,一亩收成高’”
清脆的童谣,从一个个低矮的屋檐下传出,飘进湿滑的巷弄,汇入喧闹的街市。
酒馆里,喝着劣酒的脚夫们,不再只是抱怨苛捐杂税,开始笨拙地讨论着“民为本”到底是个啥意思。
茶肆中,往日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闲汉们,发现他们的话题,渐渐被一种叫“活字印刷”的新奇玩意儿所取代。
董卓的形象,在这些最底层百姓的心中,开始发生一种奇妙的偏转。
他依旧是那个迁都长安,废立皇帝的国贼。
他依旧是那个杀人如麻,血洗士族的暴君。
可他,也是那个让地里长出二十石粮食的神人。
他也是那个让自家娃儿能读书识字,还能吃上肉的大善人。
他更是那个,在书里头一回告诉他们,他们这些泥腿子,才是“天下的根本”的怪人。
这种矛盾,让人们困惑,却又让他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被重视的踏实感。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知道,谁让他们吃饱了饭,谁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相国府,陈默刚刚听完李儒关于蒙学堂的汇报。
“主公,此举,真乃神来之笔。”李儒的脸上,满是发自内心的敬佩,“不出十年,关中之地,将再无人记得汉室恩德,只知有主公一人。”
陈默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行了,知道了。告诉蔡文姬,加快进度。不光是蒙学,那些什么《论语》、《孝经》,都给咱家重新编一遍。孔子可以说‘君君臣臣’,但咱家的书必须告诉所有人,他要是不让臣子吃饱饭,这臣子就该把他桌子掀了!”
李儒听得心惊肉跳,却又觉得无比痛快,躬身领命而去。
陈默独自一人,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长安城的万家灯火。
【系统,听见没?这就叫舆论阵地。我们不占领,敌人就占领。】
系统破天荒地没有用机械音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播报道:【检测到宿主思想钢印计划初步成功,民众信仰发生根源性扭转。
【警告:检测到高能智力单位正在接近核心区域,其思维模式与本世界框架存在高度不兼容性,可能对宿主计划产生不可预知的干扰。】
陈默挑了挑眉,知道系统说的是谁。
他正想调侃两句,忽然,他的目光被城南的一角所吸引。
那里,是通往南阳的官道入口。
三日后,傍晚,长乐坊。
夕阳的余晖将整条街道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一个身穿青色布衣,背着一张古琴的青年,正静静地站在一个炊饼摊前。
他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思索,与周围喧闹的市井气息格格不入。
正是从南阳孤身而来的,诸葛亮。
这几日,他走遍了长安的街头巷尾。他看到了整洁的街道,看到了秩序井然的市集,看到了巡逻士兵身上那闪着寒光的制式铠甲。
这一切,都印证了他对董卓强大掌控力的猜测。
但他总觉得,自己还没有看到核心。那个他想看的,“天命”。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的歌声,从不远处的蒙学堂里传来。
一群刚放学的孩子,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跑过街道。
他们一边跑,一边大声唱着:
“天地玄黄谁为本?黎民百姓万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