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蒙大赦的御医们抱起药箱,争先恐后地退下。
先前替尸体把脉的御医更是老泪纵横,和公明景擦肩而过时,恨不得直呼他是恩人!
但眼下并不是报恩的好时候。
他战战兢兢出了殿门,心中大骇。
太子谢执刨了沈家祖坟,把上一届状元郎沈元昭拘了回来,起初他们见沈大人面色红润,双目紧闭,还都暗自想这沈家胆大包天。
明知沈大人和太子有恩怨,为了保命,竟敢假死!
可当他们一一探脉时就发现事情不对。
按照脉搏,沈大人的的确确死了,但如果太子实将她从棺材里刨出来,尸体放在棺材里,整整三年,不仅没有腐烂,脸色反而如活人无异。
简直怪哉!
他不敢深想。
为君王效力,理应守口如瓶,太子既没有对御医们赶尽杀绝,他们从此也要小心提防,免得丢了脑袋。
外头风雨瓢泼,殿内一片死寂,谢执搂着怀里的人,交叠的身影被烛光照映,在墙面轻微摇曳。
他瞥了一眼怀里的人,声音低哑:“公明,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有一个昆仑仙山的朋友修道,对吗?”
公明景一怔。
殿下以前从来不相信这些的。
可他还是如实道:“是,殿下。昆仑仙山的信明道士乃臣年少好友,家道中落后看破红尘,出家修行,救死扶伤无数,在民间被誉为“活神仙”。”
“……活神仙?”
谢执眸光微闪,一把掀开帷幔。
公明景听见动静,恰好抬眸,一眼撞见了他怀里的尸体。
昔日的沈太傅,上一届的状元郎,太子殿下的死敌,沈元昭。
公明景眼神一变,迅速低头,然而他脑子里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沈元昭不是死了吗?如何会毫发无损的躺在殿下怀里?!
谢执没能错过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诧,但他素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什么世道伦常,通通都是笑话,他连老子都杀,只求活得肆意就好。
谢执冷声道:“你去将你这位修道的朋友寻来。”
公明景如遭雷击,这怎么能成?
殿下的宏图霸业就在眼前,只差抓住薄姬和谢鸠,取了人头祭奠先皇后,在这关键时刻,他如何能离开鹤城?
顾不得君臣之别,公明景一咬牙,跪地道:“殿下,不可。”
他开始分析局势,字字珠玑,诚心劝诫:“殿下心中愁苦,公明皆知。可眼下鹤城动乱,司马府密信被截,其心昭然若揭,若不加以制衡,必定挑起事端,臣既为殿下幕僚,理应为殿下肝脑涂地。”
“臣恳请殿下万万三思,顾全大局,断不可被仇恨蒙蔽双眼。”
公明景垂首将一封被雨水打湿的密信递于面前,以此来证明自己并未撒谎,以及局势严峻。
谢执垂眸看着那封密信,默了默。
公明景的判断和他所想无异,他原本就是想借这次宫变,打压那帮蛀虫,可现在一切都被打乱了。
自他将沈元昭带回东宫,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顷刻间充斥大脑,他竟一瞬间将这些年的忍辱负重,宏图霸业全部抛之脑后。
一心只想找到一个办法让沈元昭醒过来。
这确实不对。
谢执最后看了一眼龙榻上的尸体,恍然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沈元昭,这就该遗臭万年的叛贼,当年狠心将他一脚踢下马车,害他在敌国忍辱负重,他为何要在意她?
他现在要做的是重新将属于自己的权利夺回来。
谢执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压制着心中躁动,声音逐渐恢复原本的理智:“公明,你说得对,是孤糊涂了。”
沈元昭,一个逆贼,凭何获得他的在意?又凭何躺在龙榻?!
仇恨将他折磨得发疯,谢执捂着脑袋,只觉头痛欲裂,半晌,他仓皇披了一件玄黑外袍就准备往外走。
“殿下这是去哪?”公明景惊诧。
外面还下着大雨呢。
谢执立在殿门前,任凭冷风灌入自己四肢百骸。
“登基大殿在即,孤作为太子,怎能不亲自到场?公明,且将那帮偏殿的文官带来,行礼唱词。”
“现在?”公明景惊异。
这帮文官养尊处优惯了,又受了风寒和惊吓,还没等歇息片刻,殿下就要把他们提出来,外面还下着雨……
谢执没有回头,反而轻笑。
“孤,有礼物送与他们。”
——
沈元昭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
城池失守,担惊受怕了连续三日,耳边还夹杂着这些大臣们的唇枪舌战,感念老皇帝的哭灵声,还有义愤填膺与武将争辩的吵闹声。
裹着湿透的衣服,她丧家犬般靠在墙边喘口气。
时间愈久,冷热交加的身体撑到现在已然万分不易,何况现在总有人吵她!
沈元昭勉强睁开眼睛,混沌的视线逐渐清晰,正对上羊献华那张华丽俊美的脸。
羊献华正在扒她衣服,见她悠悠醒了,眼中一亮,脸上绽放出灿烂笑容:“沈……”
默了一秒,沈元昭抬腿就是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