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熏香依旧是皇后惯用的清冷雪松。
唐骁躬身行礼,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殿内。
皇后沈清瑶端坐凤榻,身着暗金凤纹常服,发髻高绾,只簪一支白玉凤钗,通身气度雍容沉静。
李婉儿垂首立在她身侧半步处,神色清冷,只是耳根处泛着极淡的红,不知是殿内炭火太暖,还是别的什么。
“免礼。”
皇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
唐骁直起身,垂手而立。
“李尚宫已将你的秘密,告知本宫了。”
皇后缓缓道,凤眸如古井无波,落在他脸上:“假太监,混入宫禁,欺君罔上...此乃诛灭九族之罪。”
这一幕,唐骁早有预料,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于是腰弯得更低:“奴婢...罪该万死。”
“罪是该死。”
皇后指尖轻轻叩着紫檀木的凤榻扶手,发出笃笃轻响:“你却是罪该万死,不过本宫念你才干卓绝,对陛下、对本宫也算忠心,又屡立奇功......”
沈清瑶顿了顿,目光转向李婉儿,又转回唐骁身上,语气忽然一转:
“为掩人耳目,更便于行事,本宫决意下旨——”
“赐婉儿,为你的对食,如何?”
唐骁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震惊,随即化为感激,毫不犹豫地跪地叩首:
“奴婢...叩谢娘娘恩典!”
“娘娘大恩,奴婢没齿难忘!”
他心知肚明。
这哪里是恩典?
这是皇后将李婉儿正式安插在他身边,作为眼线、纽带,更是向外界、尤其是皇帝,释放一个明确的信号:唐骁此人,已彻底为我所用。
不过,唐骁觉得沈清瑶应该没有那么蠢,毕竟自己本来就是她派去养心殿伺候狗皇帝的人。
忽然,唐骁灵光一闪,随后心中一笑。
此时的李婉儿随后早有准备,但再次听到自己成为唐骁对食这话,身子还是不自觉的僵了一瞬。
她缓缓抬起眼帘,看向跪在地上的唐骁,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情绪复杂难辨,但最终还是依着宫中礼节,朝唐骁的方向,浅浅福了一礼。
皇后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既为对食,日后便该互相扶持,同心协力。”
“婉儿是本宫身边最得力的人,有她在你身边提点照应,本宫也放心些。”
“是,奴婢定不负娘娘厚望。”
唐骁再次叩首。
“去吧,在坤宁宫呆久了,那家伙会怀疑的。”
此话一出,唐骁心中一惊:果然!
“奴婢告退。”
他缓缓起身,倒退着退出大殿。
李婉儿依旧站在原地,直到唐骁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她才缓缓抬眸,看向皇后。
皇后正端起茶杯,轻轻拨弄浮叶,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看紧他。”
“若有异动...你知道该怎么做。”
李婉儿垂眸:“奴婢明白。”
......
离开坤宁宫,冬日的冷风一吹,唐骁深吸一口气:
“对食...”
他嘴角泛起一丝弧度。
皇后这步棋,走得既狠又准。
既绑住了自己,又用李婉儿牵制自己,还能让狗皇帝再次对自己起疑。
若是自己这次无法应付过来,那也就证明自己还无法成为她的核心棋子。
想到这里,唐骁脚步加快,朝督查司衙署走去。
因为他知道,皇帝用不了多久就会让人来询问。
他刚踏入衙署大门,亲随便快步迎上,脸色有些发白:“督主,曹公公来了,在正堂等您。”
唐骁心头一凛。
来了。
果然来了。
唐骁整了整衣袍,脸上瞬间挂起恭敬谦卑的笑容,快步走向正堂。
曹正没有坐下,只是负手站在堂中,看着墙上悬挂的舆图,两名面生的小太监垂手立在他身后三步处。
“曹公!”
唐骁快步上前,深深一揖:“不知曹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曹正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如同面具般的恭谨笑容。
“唐督主客气了。”
曹正声音尖细平缓:“咱家也是奉陛下口谕,来问几句话。”
唐骁心头警铃大作,面上却愈发恭敬:“曹公请讲,小顺子必知无不言。”
曹正目光如针,细细刮过唐骁的脸,缓缓开口:
“方才,皇后娘娘下了懿旨,赐尚宫李婉儿为你的对食。”
“李婉儿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人,如今却赐给了你。”
曹正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字字如刀:
“唐骁,你与坤宁宫如今走动是否过密了?”
唐骁几乎能感觉到,曹正身后那两名小太监的目光,正死死锁在他脸上,观察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电光火石间,他脸上瞬间涌起惶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