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许久,云收雨散。
殿内暖香未散,气息靡靡。
华贵妃懒倚在凌乱的锦褥间,绯红纱衣半褪,雪腻肩颈上印着新鲜欢痕。
她迷离的眼眸倏然清明。
猛地撑起身,锦被滑落,她死死盯着唐骁正背对她整理袍服的挺拔背影。
宽肩窄腰,脊线流畅,起身时腰腹绷紧的弧度......
他竟然不是太监。
深宫寂寞,她已记不清多久未曾尝过这般酣畅淋漓、被全然占有的滋味。
这男人...竟藏得如此之深!
但随即,更深的算计浮上心头。
欺君死罪,灭族大祸——这秘密,是天大的把柄,亦是天大的机会。
夏玉娆红唇缓缓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唐督主。”
她声音慵懒,带着事后的沙哑:“慢走。”
唐骁颔首,退出殿外。
纱帘拂动,华贵妃望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这深宫,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
三日后,养心殿。
皇帝杨叙他有些累。
朝政繁杂,边关不宁,后宫纷扰,还有那些该死的流言...每一件都像钝刀子,慢慢割着他的精气神。
“曹正。”
他忽然开口,声音嘶哑。
“老奴在。”
“朕想...择一皇子,协理政务,替朕分分劳。”
皇帝缓缓道,目光空洞地望着殿顶繁复的藻井:“你觉得,诸皇子中,谁可堪此任?”
曹正心头一跳,腰弯得更低:“陛下,此事关乎国本,老奴不敢妄言。”
皇帝没说话,沉默在殿内蔓延。
许久,他道:“传唐骁。”
“是。”
......
一个时辰后。
唐骁踏入养心殿时,便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奴婢参见陛下。”
皇帝没让他起身,只是缓缓转过视线,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像冰冷的针,细细密密地扎过来。
“唐骁。”
“奴婢在。”
“朕欲择一皇子协理政务,以分朕劳。”
皇帝声音平静,却字字千钧:“你觉得...诸皇子中,谁可堪此任?”
嗯?!
唐骁心头一紧,背上瞬间渗出冷汗。
殿内死寂,连炭火盆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曹正垂手站在一旁,如同泥塑,眼观鼻,鼻观心。
这是比刀剑更凶险的站队测试!
推荐谁?
推荐其他妃嫔所出的皇子?
立刻会被打上结党营私的标签,死路一条。
推荐无背景的皇子?
虚伪,且无力,显得敷衍,同样招疑。
他必须给出一个让皇帝意外且放心的答案。
短短几息的时间,唐骁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定格在那夜夏至宫,华贵妃的身影。
有了!
唐骁心中一笑,随后深吸一口气,伏地,朗声道:
“陛下,奴婢认为非大皇子殿下不可。”
“大皇子身为皇长子,年长稳重,行事妥帖,可替陛下分忧!”
话音落下,殿内空气瞬间凝固了。
这个答案让皇帝杨叙与曹正都没有想到。
皇帝以为唐骁会像自己大伴一样回避这个问题,却没有想到给了这么一个答案。
曹正也几不可察地抬了抬眼,看向唐骁。
唐骁与大皇子有旧怨。
此前多次冲突,虽未摆在明面,但绝非秘密。
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哦?朕记得...你与大皇子,似有龃龉。”
唐骁抬起头,脸上没有惶恐,没有心虚,只有一种近乎耿直的坦荡与忠诚,目光直视皇帝:
“陛下明鉴!正因如此,奴婢才举荐大皇子殿下!”
“奴婢举荐大皇子,正因为与他有怨!”
“奴婢即做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刀,便不能有私心!”
“一心为公,只为陛下、为朝廷做事!”
皇帝杨叙盯着他,看了很久。
那双浑浊却依旧精明的眼睛,像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剖开。
手指在金丝楠木的桌案无意识地敲击着。
唐骁维持着跪姿,背脊挺直,额角却已渗出细密汗珠。
终于。
皇帝挥了挥手,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
“你退下吧。”
“是。”
唐骁叩首,起身,倒退着走出殿门。
直到走出养心殿很远,被冬日的冷风一吹,他才发现内衫已被冷汗浸透,冰凉地贴在背上。
不过,他也松了一口气!
......
此时,殿内。
唐骁离开后,皇帝沉默良久,忽然咳嗽起来,撕心裂肺。
曹正连忙上前,递上温水帕子。
好不容易平复,皇帝倚在榻上,疲惫地闭着眼,声音飘忽:“曹正,你觉得...唐骁此言,是真心,还是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