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晦暗、唢呐叫魂、纸人瞪眼……
如斯场景教人毛骨悚然。
以萧衡为首的众人纵然见惯了刀头舔血,此刻也忍不住后背发凉,掌心出汗。
咿呀咿呀!
一阵令人牙酸的异响中,纸人抬着的那具长大棺材盖子被推开,呼的,一人纵跃而出。
“什么人?”
萧衡大喝一声,以壮心胆。
定眼看去,见到这人身材干瘦,身穿土黄麻衣,稀疏的花白头发胡乱绑住。
五官面目,瞧着竟有几分眼熟。
萧衡脑海灵光一闪,想了起来,脱口而出:“原来是你!”
对方正是委托运送僵尸的那名老者。
顿时忍不住的咬牙切齿:“你还敢来?”
老者背负双手,冷笑一声:“什么叫我还敢来?萧副总镖头,你威远镖局好大的名头,却弄坏了我的尸,这笔账该怎么算?”
萧衡没想到对方找上门来,竟是倒打一耙,不由怒极而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在这府城内大张旗鼓,真当衙门官兵是死的?”
老者咧嘴一笑:“本以为你开镖局的会消息灵通,却连我阴尸派加入了升仙会都不知道。”
“什么?”
萧衡神色一震。
他当然知道升仙会,乃是新近崛起的一大势力,幕后主使者,正是如日中天的豫王。
升仙会所图甚大,其名字来由,取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意。
因为“升天”二字不大好听,故改名为“升仙”。
升仙会大肆网罗江湖高手,奇人异士等,只要能为豫王所用,三教九流,来者不拒。
那么阴尸派投靠过去,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此一来,岂不是洗白上岸,可以大摇大摆地出现,活动了?
难怪今晚敢来威远镖局兴师问罪。
萧衡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荒谬感:这世道,可真是黑白颠倒了呀……
老者似笑非笑:“所以,你们镖局弄坏了我的尸,准备如何赔偿?”
萧衡反驳道:“你偷运邪物,妄图将吾等血肉用来饲喂僵尸,还想要赔偿?”
“哼,首先,你说我运的是僵尸,有何凭证?当初接镖,可是当面检验过的。”
萧衡:“……”
哑口无言,在这事上,的确是自家疏忽大意了。
问题是一具尸体,谁会仔细上手去查呢?
老者又质问:“你口口声声说僵尸要吃你们的血肉,那僵尸呢?”
“已经烧了。”
“原来已毁尸灭迹,那任凭你说的了。”
“我没有。”
萧衡脑门青筋绷起:“现在镖局里头,就躺着两具刚遇害的尸体,你敢说不是你干的?”
“是又如何?”
老者吃吃冷笑:“你们有错在先,就该付出代价。区区两名趟子手,远远不够。”
萧衡握紧拳头,高声道:“好!现在我的人都在这里,尽管放马过来。”
麻衣老者走近两步,一张老脸在灯笼的光火映照下,浮现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萧副总镖头,你威远镖局打开门做生意,就这么喜欢喊打喊杀?”
萧衡冷然道:“现在是你打上门来。”
“非也。老夫如果要打,就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说那么多道理了。”
萧衡一怔:“你到底想要怎样?赔偿绝无可能。”
老者目光幽幽:“萧副总镖头,我知道坏我大事者并不是你。只要你告诉我当其时的情形,这件事就算揭过了。说不定以后咱们还有大把的合作机会。”
萧衡明白“合作”的意思,斩钉切铁地道:“我差点被毒蛇咬了口,难道还会再上当吗?”
老者怪笑:“那可未必。你不肯合作,但也许蔡总镖头愿意呢。所以看在蔡总镖头的面子上,老夫今晚不逼你,你且好生想想。想好了,再来告诉我。”
说着,纵身跃回棺材中,坐在那儿冷冷地道:“当然,要是萧副总镖头喜欢躺棺材,老夫也可以成全你。”
径直躺下去。
砰的,厚实的盖子盖了上来。
行伍起步,唢呐嘀嗒,旗幡招摇,就像是真的在送殡一样。
镖局众人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刘镖头长叹一声,低声道:“萧大哥,咱们镖局打开大门做生意,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
萧衡明白他的意思,默然不语。
夜风吹拂过来,吹到脖子上,竟感到有些冷,下意识地一缩。
接着一挥手,带人退回去,重新关上了大门。
……
第二天,早膳之际,陈少游见自家侄子眼布红丝,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便问:“昨晚你挑灯夜读了?”
陈进宝摇头:“没有,其实我早早便躺下了,只无奈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直到凌晨,这才眯了一会,但很快又惊醒过来。”
“心里有事?”
“嗯,考期临近,忧心忡忡。若是落榜,不但多年努力付之东流,而且无颜归家面对奶奶,以及爹娘他们。”
陈少游淡然道:“人之常情。不过你越是胡思乱想,那焦虑杂念便如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