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张师傅!别踩了!咱们不一定要用驴,咱们有比驴更好使的力气!你说,如果不用人踩,不用驴拉,让这水来带动连杆——行不行?”
“水?”张鬼手一愣,随即从机器上跳下来,也跑到窗边看。
他是个懂行的,只看了一眼,眼睛就直了。他也不管地上的土,抓过一块木炭就在地上画了起来“水轮!立式水轮!咱们可以在河边架个大轮子,水流一冲,轮子转。轴上装偏心轮,或者用齿轮变向,连着连杆,连杆再伸进屋里,带植毛机的压杆——水转一圈,压杆起落一次!一个水轮如果做得大,力矩够……能带三台机子!不,五台都行!”
“干!”陈越一拍大腿,“说干就干!要木料,我让王长史去伐!要铁轴,让刘师傅打!”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整个工坊没人睡觉。
叮叮当当的声音就没停过。刘铁锤打铁轴打得手发麻,张鬼手锯木头锯得满身木屑,孙配方……孙配方在旁边负责给大家煮提神醒脑的薄荷茶。
木轮下水的那天清晨,雾气还没散。所有人都挤在后院河边,屏住了呼吸。
那是个足有两个人高的大水轮,叶片宽大。
“放闸!”陈越一声令下。
一道水闸提起,河水像猛兽一样冲向叶片。
“咕噜噜——”
沉重的木轮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转动起来。
随着它的转动,一根粗大的传动轴伸进了墙壁的孔洞。屋内的三台植毛机,像是被赋予了生命。
“咔哒、咔哒、咔哒……”
连杆起伏,压杆随之起落,三台机器同时开始工作,发出均匀、有力、不知疲倦的节奏声,如同一曲工业时代的战鼓。
“动了!动了!”
张鬼手激动得抹了一把脸上的泥灰和汗水,像个孩子一样跳了起来,“神了!真神了!大人您看!这速度,比人踩稳多了!一台机子,只要不出故障,一天能出三百把!三台,九百!咱们要是再在下游做个大水轮……”
陈越看着那不停转动的水轮,听着那悦耳的“咔哒”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不仅是效率,这是时代的跨越。
【第三场第一桶金与账房姑娘——“精算师上线”】
水力传动一投用,效率直接起飞。不到七天,第一批军用牙刷的定金加首付款,还有宫里零零散散的订单回款,全都到了。
赵王爷派亲兵押着两口大箱子进了工坊。
“咣当!”
箱子打开,白花花的官银倒了出来,直接堆满了半张桌子。那种视觉冲击力,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修安拿着账本,在那儿算账。可算着算着,汗就下来了。他眉头紧锁,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算了三遍,这数目还是对不上。
“大人,这……这进出太乱了。”修安把笔一扔,一脸痛苦,“物料分好几种,工钱还不一样,再加上折旧……我这脑子不够用了,算不清。”
陈越正在那儿数银子数得高兴,闻言抬起头“怎么?这几天把你累着了?”
“不是累。”修安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周围没人,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陈越面前,重重地磕了个头,“大人!小的有私心!小的其实……其实想求您救个人!”
陈越吓了一跳,赶紧扶他“有话好说,怎么跪下了?你要救谁?得绝症了?”
“不是病!是我堂姐,修芸!”修安红着眼睛,声音发颤,“她爹是我大伯,当年也是户部清吏司的,我们家出事那年,她才十二岁,被没入教坊司充了官妓……但她因为年纪小,只做些洒扫杂役。今年她满十八了,教坊司嬷嬷说,再不‘挂牌’接客,就要把她卖到私窑去。她性子烈,宁死不从,已经挨了好几顿打了,昨晚托人递话出来,说是……说是与其受辱,不如一头撞死!”
陈越的手一顿。教坊司,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罪臣女眷的归宿,往往比死还惨。
“要多少赎身银?”陈越问得干脆。
“教坊司那边看她是罪臣之后,又到了年纪,狮子大开口……要三百两。”修安低着头,“我知道这是巨款,可小的……小的实在没办法了,这钱就算是我借大人的,这辈子做牛做马……”
陈越二话没说,转身从桌上那一堆银子里,数出了三十锭最大的官银,用包袱皮一裹。
“拿着。这是三百两。去赎人。”
修安捧着银子,手抖得像筛糠,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大人……我……”
“别废话。光有钱不行,脱籍还得有官文。”陈越想了想,提笔写了个条子,“你先去把人领出来,就说是赵王府要的人。我这就去找赵王爷,让他跟礼部打个招呼。教坊司归礼部管,王爷的面子他们不敢不给。”
赵王府书房。赵王爷听完,倒是乐了“那个礼部尚书老古板,上个月跟我赌马输了,还欠我个人情呢。行,这事儿包我身上。不就是个罪臣女眷吗?只要不是谋逆的直系,脱个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他刷刷几笔写了张手令,盖上王印“拿去,先把人弄出来,奴籍文书三天内给你送去。”
当天下午,教坊司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