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上。
弱水滔天,亿万顷幽暗浊流如墨色天幕倒卷,所过之处灵机湮灭。
浪涛之中,隐约可见一支天河水军正结阵死守。
阵光在弱水侵蚀下明灭,渐渐难以维持。
为首者乃天河水军元帅朱烈,身披厚重金甲,挺着圆滚肚腹,手持九齿钉耙立于阵前。
钉耙每一次挥动,都卷起千顷天河真水,勉强抵住弱水侵蚀。
他额头热汗淋漓,一张阔脸涨得通红,气喘如牛,心中叫苦不迭:“乖乖!
这劳什子弱水,忒也难缠,在天上时,却不见这等威风。
再这般耗下去,老朱我带下来的这万儿八千的天河水军,怕是要尽数折在此处!”
“元帅,不行了。侧翼的癸字营全军复没了!”
一名浑身浴血的将领,连滚带爬地扑到朱烈面前,声音带着哭腔。
朱烈闻言,眼前阵阵发黑,咬咬牙环顾四周,但见麾下水兵面色惨白,阵型已现溃散之象。
心中一横,暗道:“不行!须得立刻去寻那新晋的劳什子煌天靖法真君求救!
听闻他神通广大,或能阻住这弱水祸患!”
心意已决,朱烈奋力荡开一道汹涌浊浪,对着副将吼道:“这里你先盯着,本帅去去就回。
若是顶不住了————就且战且退!保住性命要紧!”
言罢,也不待副将回应,便驾起一道云光脱离战阵,朝着真君气息所在的方向,急急而遁。
他身形肥硕,遁光却是不慢,几个起伏便掠过数百里混乱海域。
心中正盘算着如何向真君陈情求援,忽觉前方气息有异。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夹杂着点点晶莹星屑,扑面而来。
朱烈心中一凛,急忙按下遁光,凝神望去。
这一看,直吓得他魂飞魄散,险些从云头栽落。
但见前方海面上,一道玄袍身影负手而立,麾下战将正收拾残局。
正是他欲求援的煌天靖法真君。
而陈蛟脚下那片刚刚平息波涛的海面,却让这位见惯风浪的天河元帅,从头到脚,凉了半截!
最先撞入眼帘的,是个披头散发的狰狞头颅。
正被一员雷将拎在手中,断颈处星辉逸散如烟。
一双兀自圆瞪的眸子还凝着临死前的惊骇。
朱烈认得那面容,分明是太一月孛星君!
视线稍移。
一具胸膛彻底塌陷,残留着清淅拳印的尸身,漂浮在血水中,死不暝目。
正是罗睺星君。
而更远处,计都与紫炁二位星君,最是惨不忍睹。
两颗头颅竟都已不翼而飞。
只剩下两具残破的无头身躯,僵硬地悬浮着,伤口处再无星辉流淌,只有一片死寂的焦黑。
唯有残破的星君袍服,还能证明他们生前的身份。
显然,也是被人以雷霆手段,轰碎头颅,几无挣扎便形神俱灭!
四位大曜星君,竟悉数毙命于此。
而且死得如此干脆利落,如此触目惊心!
朱烈倒吸一口凉气,肥硕的身躯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斗起来,手中九齿钉耙都差点拿捏不住。
“咕噜————”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恨不得把自己那身显眼的金甲都给扒下来!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位爷杀性也忒重了。
可千万别一个不顺心,连我老朱这讨救兵的也一并料理了!”
朱烈正自骇得魂飞魄散,忽觉一道目光刺来。
他猛一抬头,恰对上陈蛟那双深潭似的眸子。
这一眼直瞧得他三魂去了两魂,肥硕身子筛糠似的抖起来,九尺钉耙险些脱手。
朱烈强行压下心中惊涛骇浪,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哪敢怠慢,慌忙驾起一团云光,晃晃悠悠便赶了过去。
待离得近了,朱烈更觉一股无形威压扑面而来,险些让他脚下云头不稳。
他连忙整了整有些歪斜的帅盔,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几分近乎谄媚的笑意o
隔着老远便拱手高呼,声音因紧张而带着些许颤音:“末将天河水军元帅朱烈,参见煌天真君!真君万安!”
他驾云至真君近前数丈处,便不敢再靠前,悬停半空,深深一揖。
起身后,他偷眼觑了觑真君神色,见其面容平静无波。
心下更是忐忑,忙不迭地继续说道:“真君容禀!末将奉旨率天河水军于东海布防,阻截弱水蔓延。
可————可那弱水实在凶戾,非比寻常,如今防线岌岌可危,麾下将士死伤惨重,阵眼眼看便要崩溃!
末将实在是束手无策,迫不得已,特来冒死恳请真君出手,相助一二。”
言罢,他又是一揖,额头竟已渗出细密汗珠,也分不清是急汗还是冷汗。
他心中兀自打鼓,想起百年前真君尚为翊烈天君时,曾往天河归还一缕被盗的弱水本源。
自己还曾与之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