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皆是玄龄所言。”
荀攸重重点头,却道:“先前叔父与攸书信中称,希望有一位忠于汉室的强者来拱卫天子,维护天子的权威。”
“攸便据叔父之理念,先提出了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方略。”
“玄龄却言迎奉天子,会埋下隐患,使镇东将军与天子之间,将来可能会起冲突。”
“故玄龄方效仿齐桓公尊王攘夷之策,提出了这尊王攘逆之策。”
荀攸将这场家宴的详情,一字不差的又详说了一遍。
荀或猛然站起身来,踱步于堂中。
“尊王攘逆,效仿齐桓公——嗯,此策确实是两全其美之策,胜于迎奉天子入兖——”
“邀诸候会盟,还是会盟于酸枣,此乃抢夺袁本初诸候盟主之名也——”
“玄龄这前后两策,当真是精妙绝伦,深谋远虑!”
荀或眼神渐是壑然开朗,脸上的欣赏之色更浓,啧啧慨叹道:“我原本以为,我这位女婿精于奇谋,却没想到竟有如此宏略,此等奇才,实乃世所罕见——”
荀攸听得荀或对边哲评价,神色微微一动。
荀或先前书信中曾评价,边哲奇谋百出,神机妙算,乃用兵之奇才。
换而言之,边哲是一位战术大师。
而尊王攘逆,会盟诸候这种事,则是超出了战术范畴,进入到了战略级别的谋划。
此时的边哲,摇身一变,俨然又成了一位战略大师。
自古之谋士,或精于战术,或长于战略,能在某一方面做到极致,便足可左右天下局势,名留青史。
自己这位妹夫,却能集战术与战略于一身,且皆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这样的全能奇才,放眼古今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念及于此,荀攸笑着一拱手:“叔父能阴差阳错,得如此贤婿,上天待叔父当真不薄,此亦我荀氏之福也。”
“玄德公雄才大略,仁义贤明,又得妹夫这般麒麟之才辅佐,未来可期,前途无量也。”
“攸想说,叔父令我荀氏倒向玄德公,这个决定实在是明智之极。”
荀或停下脚步,目光望着窗外明月,往事种种不由浮现心头。
回想当日江都时,为曹操所疑,为曹氏夏侯氏污蔑猜忌,咄咄相逼,最后不得不弃曹操而去,何其之凄凉。
如今看来,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福祸难料,天意难测呀——”
荀或轻捋细髯,口中喃喃感慨。
尔后回身再看荀攸时,眼神已是决毅如铁。
“公达,玄德公对你厚待,对我荀氏之信任,那是玄德公的胸襟气量,亦是敬我荀氏于颍川的名望。”
“然我荀氏终究非是于玄德公寒微未起之时投奔,充其量只是锦上添花,非是雪中送炭。”
“你务必要倾尽所学,殚精竭虑为玄德公出谋划策,方可报玄德公对你,对我荀氏的厚待才是。”
“为叔的话,你明白吗?”
荀或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这番话,潜台词是:
咱荀氏投刘备投晚了,原始股是没拿到,只有加倍努力,好好表现,方能亡羊补牢。
荀攸自然听得懂荀或言外之意,当即表态:“叔父放心,攸知道该怎么做,镇东将军如此厚待,攸必不负之。”
荀或方才安心,轻轻一拍荀攸肩:“公达,我荀氏一族的将来,就托付在你肩上了。”
“为叔便回乡了,若你遇事不明里,亦可来问为叔。”
荀攸一愣。
自家叔父这话的意思,这是要回乡养老,不打算亲自出山辅佐刘备?
“江都之时,我曾承诺过曹公,回乡奉养父母,安心着书立传,不再事别主,自不能言而无信。”
荀或自知侄子想问什么,不等其开口便主动释疑。
荀攸省悟,叹道:“攸知叔父重信守义,只是叔父虽不能事镇东将军,却不代表不能与其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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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叔父那位贤婿,叔父难道也不想与其见上一见?”
荀或却是一笑。
他书信中不曾提起,当日中渎水上,边哲机缘巧合救下他与荀绍之事。
荀攸自然不知,他其实已与边哲这个女婿见过面。
“叔父的事,公达你就不必操心了,吾自有分寸。”
“吾归乡心切,便不讨扰你了。”
荀或也不留宿,当即辞别荀攸,星夜便要归乡。
荀攸知自己这位叔父向来拧巴,遂也不好再多劝,只得亲自送荀或出府。
马车上。
荀或掀起车帘,望着头顶明月,不禁回想着荀攸适才之言。
“公达之言倒也不无道理,我就算不事玄德公,却未必不能一见。”
“如此雄才大略,仁义贤明,难得又心怀汉室的雄主,岂能不亲眼一睹其风采?”
“还有我那位麒麟贤婿,我确实也想再见一见,亲耳听听他对玄德公之将来,还有何宏谋远略——”
荀或喃喃自语,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