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审讯室那厚重的、铭刻着隔绝符文的石门,被人从外面无声地推开了一道缝隙。一名刑堂弟子快步走入,无视了室内凝重的气氛,径直走到主审官身边,俯身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主审官的眉头瞬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化为一种了然与些许的不悦。他抬眼,目光复杂地看了薛月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里外看穿。片刻后,他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对那两名带薛月来的执事吩咐道:“带他下去,暂押候审室,严加看管!”
薛月心中微微一动,知道外面的局势可能起了变化。那名弟子传来的消息,或许是转机?但她不敢有丝毫放松,依旧维持着那副心力交瘁、心灰意冷的模样,被两名执事“搀扶”着,带离了这间令人压抑的审讯室,关进了一间同样设有强大禁制的临时牢房。
牢房内漆黑一片,只有墙角一枚符文散发着微弱的红光,那是禁制核心。薛月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闭上双眼,看似在平复心绪,实则在脑海中飞速复盘刚才的每一个细节,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破绽,同时也在猜测,究竟是谁,能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影响到刑堂长老的决定?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对于身处黑暗与寂静中的人而言,仿佛过去了漫长的一天。牢房外的禁制光芒忽然波动了一下,随后,房门被再次打开。
而这次出现在门口的人,让薛月心中那块一直悬着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来的竟然是鬼阵子和血瞳尊者,联袂而至!
鬼阵子依旧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但此刻脸色却十分难看,他先是扫了一眼牢房内的环境,然后目光落在薛月身上,哼了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愠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没用的东西!不过是刑堂例行问话,这点阵仗就承受不住,还要寻死觅活?真是丢尽了老夫的脸面!我鬼阵子的弟子,是这么没骨气的吗?!”
这话听起来是斥责,但落在明眼人耳中,无异于直接表明了态度——这是他鬼阵子罩着的人!
而一旁的血瞳尊者,则依旧是那副深不可测、古井无波的样子。他血色的瞳孔,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血渊,淡漠地扫过薛月,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囊,直视神魂本源,让薛月刚刚稍缓的心神瞬间再次紧绷。但最终,他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决定命运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狭小的牢房中:
“乌魇执事举报之事,刑堂已进行初步核查。目前,查无实据。”
他话语平稳,却一锤定音,为这场风波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又将薛月刚刚放松的心弦再次拉紧:
“你之出身来历,虽仍有疑点,未能尽数释清,”他那血色的瞳孔似乎微微转动,聚焦在薛月脸上,“但念你此前于秘境入口立下功劳,保全了宗门重要资产与众多弟子性命,功过相抵,且鬼阵长老愿以自身名誉为你作保。”
他话语在此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那股如同实质般的、带着浓郁血腥味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虽然只是一丝,却让整个牢房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连墙角那枚红色符文的光芒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血瞳尊者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需铭记于心,日后行事,当更加谨言慎行,如履薄冰。若有任何异动,或被查出丝毫隐瞒不实之处,今日之过,与日后之罪,两罪并罚,绝不容情!”
这既是赦免,也是最后的警告,更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套在了薛月的脖子上。
薛月心中长舒一口气,知道这次最大的危机,总算是暂时度过了。她连忙挣扎着起身,对着两位尊者深深躬身,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与无比的恭顺:“多谢血瞳尊者明察!多谢大师回护!晚辈定当铭记长老教诲,恪尽职守,努力钻研阵道,绝不敢再行鲁莽之事,必不负尊者和大师厚望!”
鬼阵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像是驱赶苍蝇一般:“行了行了,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赶紧跟老夫回塔里!一堆核心阵图的解析工作还堆在那里,等着人手,没空在这里陪你磨蹭!” 说着,也不等血瞳尊者再说什么,直接转身就走。
薛月再次向血瞳尊者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低着头,快步跟上鬼阵子的步伐。然而,就在她转身踏出牢房门槛的那一刻,她用眼角的余光,极其敏锐地捕捉到,血瞳尊者那深邃如同血渊的瞳孔之中,似乎有极淡的血色符文,如同水中游鱼般一闪而逝,那难以言喻的目光,再次在她背影上停留了微妙的一瞬,带着一种洞彻一切的审视与一丝挥之不去的疑虑。
走出阴森的刑堂大殿,重新呼吸到外界(虽然同样是魔气弥漫)的空气,薛月却没有任何轻松之感。
就在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刑堂大门外蜿蜒的石径尽头不久,血瞳尊者身侧的阴影,如同活物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