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未歇,反而越下越紧。
苏墨与苏明哲顶着鹅毛大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北源府衙赶去。
此时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声响。
“墨儿,咱们这是要去见孙知府吗?”
苏明哲抹了一把脸上的冰碴,忧心忡忡地问道。
“可是那孙大人……他会为了咱们,去得罪在北源府根深蒂固的丁家吗?”
“你之前也说过,孙知府致力于务农一事,但推广政策多依赖丁家。”
“而且咱们上次去拜访,连人家的面都没有见到。”
“爹,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有时候在官场之上不讲交情,只讲利弊。”
闻言,苏墨面色不变,声音在风雪中有些发飘。
“若是只凭那一点点的师生情分,他自然不会帮我。”
“所以,我这一次前去拜访,是要让他看到我的价值。”
说罢,他忽然站定,看着前方已经能看到模糊轮廓的府衙,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要让他明白,比起去交好那个日薄西山的丁家,对他而言,保全我苏墨更有利。”
当苏墨父子抵达府衙时,已经是下午。
待门房通报后,苏墨便独自一人,被领进了后堂的暖阁。
暖阁内地龙烧得正旺,温暖的像是春季一样。
孙知府正伏案批阅公文,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苏墨进门后见此一幕,便没有出声,也没有行礼打断。
只是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垂手而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而这一站,便站了整整一个时辰。
直到窗外天色擦黑,衙役进来掌灯,孙知府才揉着酸痛的脖子,抬起头来。
“嗯?苏墨?”
见到角落里的人影,孙知府下意识愣了一下,随后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是何时来的?怎么不出声叫我?”
闻言,苏墨这才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随后回答道。
“座师,学生未时便到了。”
“但见座师忙于公务,处理民生大事,学生便不敢打搅。”
听到苏墨的话,孙知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惊奇。
一个八岁的孩子,竟能在此枯站半日而不骄不躁。
这一份定力,即便是许多成年官员也未必能有。
小小年纪,说话做事却滴水不漏,不错,不错。
孙知府在心中暗自赞叹,脸色也随之缓和了几分,随即开口道。
“且坐吧。”
待到苏墨坐下,孙知府这才端起茶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前几日你来拜访,本官忙于政务让人带话给你。”
“这话,你可是听进去了?”
孙知府看似漫不经心的闲聊,但实际上是想看一看苏墨的想法。
是否还要执迷不悟,去管陈家的烂摊子。
苏墨也听得懂对方话里的意思,随即垂下眼帘,声音平静道。
“自然,学生谨记座师教诲,如今已经明白过来,有些事非人力可为,自当明哲保身,不敢给座师添乱。”
话里话外一副淡然的样子,并未纠缠陈家的冤案,也未痛哭流涕地求情。
见此一幕,孙知府心中虽松了口气,却也不免升起一丝怅然。
到底还是个趋利避害的读书人,为了前程,这情义说丢便也丢了。
心中如此想着,他随手放下了茶杯,语气淡了几分。
“你能想通便好,陈易的事情,涉及到通天的大案,别说是你了,便是我都无能为力。”
闻言,苏墨敏锐地察觉到了,孙知府态度的前后变化。
连忙抬起头,神情瞬间变得黯然,声音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与无奈。
“座师所言极是,学生对此事虽心如刀绞,却也知螳臂当车的道理。”
“学生无能,至今也不知恩师,究竟为何遭难。”
“这几日,学生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偷偷去大牢,给师娘和师兄送些御寒的衣物,送几碗热乎饭菜……”
说到这里,苏墨苦笑一声,摊开双手道。
“除此之外,学生在那些狱卒面前,竟是连半句话也递不进去。”
“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古人诚不欺我。”
这一番自嘲的话说出,既坦诚了自己在权力面前的无力。
同时也隐晦地表明了,自己并未忘记师徒和同窗的情谊。
毕竟在当前的情况下,即便只是送饭送衣,那也是冒着风险的雪中送炭了。
闻言,孙知府又怔住了。
看了看苏墨带着几分自责的神情,心中的那点怅然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触动。
这孩子既有明哲保身的理智,却又不失赤子之心的情义。
难得!难得啊!
“好孩子。”
孙知府的语气重新变得慈爱起来,感叹道。
“危难时刻还能记着送衣送饭,这份情义,已是让人动容。”
“不过你做得对,只要尽力而为了,便已经是问心无愧。”
聊到这里,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