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名为苏德海,是一个年近花甲的清瘦老人,此时受邀坐在了正堂的主位上。
他抿了一口茶后,用浑浊的目光扫过院中剑拔弩张的两房人。
“苏明哲,苏斌。”
他缓缓开口,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按族里的规矩,父亲还在世时,本不该言说分家,毕竟家和才能万事兴。”
谁知苏斌一听,立刻抓住了话头,抢先一步走出来,满脸悲戚地诉苦道。
“族长,您说的是啊!我也不想分的,我苏斌自问对三弟尽心尽力,扶养他成家。”
“可没想到……哎!反被三房记恨,认为我们大房是在压榨他们!我这心里,苦啊!”
此话一出,立即抢占了道德高点,同时侧面指责苏明哲不悌。
闻言,苏明哲脸色涨红,嘴唇哆嗦着,却不知如何反驳。
“族长,大哥这话实在是太言重了。”
温氏却忽然上前一步,福了一礼道。
“我三房并非大哥所言的记恨,只是明哲如今也是当爹的人了,墨儿也渐渐大了,总该学着自己当家立户,免得事事还要劳烦长兄和父亲操心。”
她委婉的表明三房只是想要自立,并不是对方所说的那样,让苏斌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而苏德海闻言,也是点了点头道。
“好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们夫妻二人可是铁了心要分?”
“是。”
苏明哲与妻子对视一眼,坚定地说道。
“也罢,也罢。”
苏德海摇着头叹了口气,看向苏老太爷说道。
“老太公,那您的意思呢?”
苏老太爷此刻黑着脸,将旱烟在桌上重重一磕,没好气的说道。
“分分分!既然养不熟,留着也是祸害!我苏家,不养白眼狼!”
说到这里,他又清了清嗓子,说出了自己的分家方案。
“田地、粮食四六分,我跟着大房过,所以大房分六成,至于家里这些农具,都给三房。”
“只是这银子,考虑到文儿要拜师丁侍郎,此事关系到苏家未来,必须要多分些。”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实则却是要将家中所有现钱,全部划归给大房。
“爷爷。”
一个清脆的童音突然响起。
苏墨从温氏身后走出,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仰头问道。
“分家了之后,是不是我们就不用再喝稀粥了?”
苏老太爷一愣,下意识问道。
“什么稀粥?”
“就是平日里我们三房喝的那种,清得都能照见人影的粥啊。”
苏墨故意用最天真的语气说道,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
“是不是以后大伯母在房间里偷偷炖肉吃,也不用再关着门,防着我们闻见味儿了?”
刹那间,院子里瞬间安静了。
跟着族长过来的几名围观族人,发出了几声压抑的窃笑。
苏老太爷的脸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咬着牙说道。
“你……你在胡说什么!”
“可是《论语》有云,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
苏墨歪着头,装作满脸不解。
“可是爷爷,我们三房是食不饱,大伯一家却是居太安,夫子说这是不均,不平。”
“你!你!”
苏老太爷被一个六岁的孩童,当众用圣人言论给顶得哑口无言。
“小畜生!你都在瞎编些什么?竟然敢污蔑长辈!”
大房媳妇做出一副泼妇姿态,尖叫着就要扑上来。
“闭嘴!”
苏老太爷猛地一拍桌子,喝止了她。
不是他不想训斥苏墨,但实在是场合不对,不得不拦下大房媳妇。
家丑不可外扬啊!
苏德海震惊地看着苏墨,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原以为这只是孩子在胡咧咧,没想到竟然牵扯出了《论语》。
“苏墨,你还读过《论语》?”
“读过些许时日,前不久王夫子刚教过。”
闻言,苏德海来了兴趣。
他盯着苏墨,沉声问道。
“那我便考考你,吾日三省吾身的下一句是?”
“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苏墨对答如流,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
“温故而知新的下一句是?”
“可以为师矣。”
苏德海深吸一口气,缓缓抚着自己的胡须,口中喃喃道。
“好,好!不愧是王夫子看重的神童啊!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说着说着,他不禁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他现在有些纠结了。
一边是苏斌画的“侍郎门生”这个大饼。
另一边是眼前这个天资卓绝,已得王夫子青睐的神童。
到底应该帮衬着那一边呢?
大房媳妇见族长态度动摇,和她一开始想的不一样,害怕迟则生变,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开始哭诉起来。
“族长!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文儿的前程可就是苏家的前程啊!”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