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而他的日记里写满了关于‘墙中之鼠’的呓语——那是《源始之书》中一个古老的故事。”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查尔斯,“放弃吧,趁还来得及。”
但查尔斯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恐惧在拉维娜夫人的警告下反而变得更加具体,而具体的恐惧,似乎比模糊的焦虑更容易面对,或者说,更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虚假的勇气。
离开拉维娜夫人的店铺时,查尔斯感到自己既沉重又轻盈。沉重的是那明确的警告和前辈的悲惨下场;轻盈的是,追寻的目标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知道自己正踏着卡尔霍恩和其他不幸者的足迹前行,但一种奇怪的宿命感攫住了他,仿佛这一切都是早已写好的剧本。
回到皇家地理学会,查尔斯利用档案管理员的身份和权限,开始了更加专注且隐秘的交叉比对。他不再局限于航海记录,而是将搜索范围扩展到古老的城市地图、地产交易记录、私人信件集,甚至是一些被学会封存、标记为“存疑”或“异端”的心理学、人类学报告。
他在一张十九世纪中叶的伦敦下水道规划图上,发现卡尔霍恩家族曾短暂持有过南华克区一个旧船坞仓库的部分产权,而那段时间恰好与他最后一次航行归来后的时期吻合。在一批捐赠来的、属于某位已故精神病医生的病例笔记中(这些笔记本应被销毁),他找到了一份关于卡尔霍恩接受治疗时的零碎记录,医生提到病人反复呓语着一个词——“流水之门”,并伴有持续的水滴声幻觉。而在一些关于伦敦都市传说的民间记载里,南华克区的那个旧船坞区域,确实有一个关于“哭泣拱门”的古老故事,据说在那里能听到类似水滴的声音,却永远找不到水源。
线索像散落的拼图碎片,在他疯狂的执念下,一片片地聚合,最终指向了泰晤士河南岸那个已被废弃、即将被拆除的“黑水码头”仓库。卡尔霍恩很可能将《源始之书》藏在了那里,藏在那传说能听到水滴声的“流水之门”附近。
然而,随着追寻的深入,他所探寻的“异象”也开始不再满足于仅仅存在于他的潜意识边缘,而是更加具体、更加咄咄逼人地侵蚀着他的现实。
一天深夜,他在档案室加班,对照着一张古老的地图核对线索。煤油灯放在桌角,稳定地散发着光芒。当他正专注于地图上一个模糊的标记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旁边一本摊开的、关于中世纪教堂建筑的书页上,那些描述怪兽排水管的插图,似乎微微蠕动了一下。他猛地转头,一切正常,插图静止不动。但他心脏的狂跳却久久无法平复。
他的梦境变得更加生动恐怖。不再是模糊的奔跑,他开始清晰地梦见自己提着一盏灯(正是他那盏煤油灯),行走在一条无限延伸的、由巨大书籍构成的回廊中。书脊上的标题模糊不清,但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恶意。低语声不再是杂音,而是变成了清晰可辨的、重复着他名字的呼唤——“查尔斯……查尔斯……”,声音时而遥远,时而近得仿佛就在耳边,带着冰冷的吐息。他常常在凌晨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那低语声似乎还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最让他不安的,是煤油灯光下的影子。一天晚上,他正坐在公寓的书桌前研究资料,煤油灯是他唯一的光源。他无意中抬头,看到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影子原本应该随着他的坐姿而静止,但在那一瞬间,他清晰地看到,影子的头部似乎异常地拉长、扭曲,脖颈以一种绝非人类能及的角度转向一侧,仿佛在窥视着什么。他惊得几乎跳起来,猛地看向自己的身后——空无一物。再看向墙壁,影子已经恢复了正常。但他内心的寒意却久久不散。那盏灯,他祖父的遗物,他情感的寄托,似乎正在变成一个不可靠的、甚至可能背叛他的伙伴。
这些异象开始影响他与外界的互动。早晨,他的房东霍金斯太太在楼梯口遇到他,像往常一样热情地打招呼:“早上好,阿什莫尔先生,今天天气不错,不是吗?”查尔斯却恍若未闻,眼神空洞地直视前方,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地图上的一个坐标名称,径直从目瞪口呆的房东身边走过。
送奶工将牛奶瓶放在门口时,正好遇到出门的查尔斯。年轻的送奶工笑着说了句什么,查尔斯却猛地停下脚步,死死盯着对方那张普通的脸,仿佛在那上面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最终一言不发,快步离开,留下困惑不已的送奶工。
在学会里,他也变得更加孤僻沉默。奥尔科特先生担忧地看着他日益深陷的眼窝和苍白的脸色,几次欲言又止。格雷厄姆则毫不掩饰他的讥讽:“看来我们的神秘学家又在与异次元生物进行深夜会谈了?阿什莫尔,我建议你好好睡一觉,你的样子看起来比那些几百年前的航海日志还要糟糕。”
查尔斯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他的心已经被那个位于黑水码头的仓库完全占据。现实世界的声音和关怀,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扭曲的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知道自己正在滑向边缘,但追寻的引力太过强大。他仿佛已经能闻到从那废弃仓库里飘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