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斯·提丰那双包裹在厚重护胫下的战靴,深深陷入齐腰深的腐烂泥沼之中。
厚重的防毒面具下,粗粝的呼吸声在铜制管道内回荡。
提丰每一次强行扩张胸廓,连接在面甲两侧的活性炭滤罐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仿佛这就不是人类的肺,而是一台缺乏润滑油、正在空转的老旧风箱。
五年时间。
这五年足以将那个曾经蜷缩在泥坑里、手里只有一把卷刃镰刀的混血杂种,锻造为一座移动的血肉堡垒。
提丰身上铆接了一套极具压迫感的重型板甲。
这套装甲由剥离自异形几丁质甲壳、坠毁穿梭机的耐热钢板以及不知名巨兽的硬化皮革强行拼凑而成。
尽管焊缝粗糙狰狞,充满了工业废土的野蛮气息,但这是莫塔里安亲自绘制蓝图设计的“铁甲”原型机。
其恐怖的物理厚度足以弹开中小口径的实弹,而那近乎偏执的气密性设计,足以将中层海拔那种能瞬间液化内脏的剧毒空气彻底隔绝。
在提丰的身后,整整三千名同样装束的“灰衣卫士”蛰伏在泥潭深处。
这支军队处于绝对的静默之中。
三千具身披重甲的躯体像是一群刚从万年坟墓中爬出的复仇恶灵,与周围那浓重得呈现液态流动的黄绿色毒瘴融为一体。
除了呼吸阀偶尔喷出的废气声,以及装甲板互相挤压发出的沉闷金属音,整片沼泽死寂得令人胆寒。
这支军队剔除了恐惧,剔除了怜悯,甚至剔除了作为凡人的痛觉神经。
“连长。”
一名斥候极其突兀地从浓雾中剥离出来,单膝跪地。
这名士兵身上的防化斗篷正在滴落具有强腐蚀性的酸液,落在黑色的泥水里发出“滋滋”的化学反应声。
“大气读数出现异常峰值。环境毒素浓度正在呈指数级攀升,腰间的毒素探针已经撞到了致死红线。一股领主级的剧毒风暴正在从山顶沉降,那是‘苍白之王’的吐息。”
提丰缓缓抬起头,颈部的液压助力管发出轻微的呻吟。
透过满是划痕和油污的防弹目镜,他的视线锁定了前方那座依山而建、造型如同巨兽破碎头骨般的狰狞堡垒。
“腐烂之门”。
那是通往高层领地的唯一咽喉,由一位自称“毒液编织者”的异形军阀把守。
那片区域的大气毒性是低地的十倍,普通凡人只要吸入一口,肺泡就会在一秒内溶解成血水,骨骼会像酥饼一样崩解。
提丰感觉不到丝毫畏惧。
相反,面罩之下,他那张布满化学灼伤疤痕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且嗜血的弧度。
“很好。”
这声音经过多重过滤网的调制,听起来像是某种深海巨兽在海底发出的低频咆哮,带着金属的冷硬与共振。
“父亲说得对。毒气不是阻挡我们的墙,毒气是我们的战壕,是我们的盟友。”
提丰举起了手中那把巨大的双手战镰——“收割者”。
这把凶器的刃口呈现出残酷的锯齿状,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早已干涸发黑的异形血浆。
“全军听令。”
“面罩气密性自检。”
“强制开启氧气内循环。”
“我们……开饭了。”
【战斗爆发】
没有激昂的冲锋号角,没有歇斯底里的战吼,没有震慑敌胆的战鼓。
三千名灰衣卫士,化作一堵沉默的钢铁墙壁,以一种令人窒息的匀速,缓缓地从迷雾中碾压了出去。
这种绝对的静默带来的压迫感,比任何野兽的咆哮都更让敌人精神崩溃。
堡垒上的异形守卫终于捕捉到了这股灰色的死潮。
“嘶——!!!”
尖锐刺耳的生物警报声撕裂了空气,像是无数只巨型昆虫在同时尖叫。
城墙垛口上涌现出密密麻麻的异形枪手,这些怪物长着复眼、肢体扭曲,手中的生化步枪枪口喷吐出绿色的酸液弹和剧毒瓦斯榴弹。
“轰!轰!轰!”
生化毒气弹在密集的人类方阵中炸开。
浓烈的强腐蚀性烟雾瞬间吞没了先锋部队,空气中充斥着金属装甲被酸液蚀刻发出的“滋滋”声。
若是五年前,这支由农夫和奴隶拼凑的队伍在第一轮炮击中就会溃散。
但现在,他们是“死亡守卫”的雏形,是莫塔里安在毒气炼狱中亲手锻造出的生铁。
提丰顶在最前排。
一发高爆酸液弹正面击中了他的胸甲。护甲板表面瞬间冒起刺鼻的白烟,蚀刻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凹痕。
提丰连脚步都没有停顿,甚至身体都没有晃动一下,仿佛那只是一阵微不足道的凉风。
“稳住!保持步频!”
他在通讯频道里冷冷地喝令,声音平稳得可怕,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不要停!不要寻找掩体!让它们打!让它们的弹药耗尽在我们的装甲板上!”
这就是莫塔里安赋予他们的战术——“步兵铁壁”。
不寻找掩体,因为在这片无处不在的剧毒迷雾里,没有比他们身上这层装甲更安全的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