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弈!”
忽听得周娥皇有些焦急的声音,萧弈回过头,发现她摔了一跤,落在了黑暗中。
他上前,扶她起来。
周娥皇小声道:“你别把我丢下,树林里有蛇。”
萧弈遂拿出绳索绑在背上,将另一头丢给她。
这次,她老老实实把绳索也绑在腰上腰还蛮细的。
一走又是两个时辰,累得两眼发晕。
前方终于看到了一片波光粼粼。
鲁湖到了。
既然都走到这了,萧弈气也消了,暗忖是鲁湖边的村民偷了他的马,到村里借宿一晚,把马找回来也就是了。
再往小村走去,隐隐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村子里静悄悄的,一个用狗尾巴草做的草帽被风吹到萧弈脚边。
血腥味更浓了,再往里走,见到一对老夫妻的尸体以相拥的姿态跪在路边。
萧弈过去,一碰,尸体倒了下来,里面是个小孩,也已经没了气息。
周娥皇发出短促的哭声,却是拼命捂住了嘴。
她一扯萧弈的衣袖,抬手指向远处。
那是若隐若现的火光,从湖边的一座屋子的小窗中透出来。
萧弈立即弄灭火把,隐在黑暗中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路上,他发现这小村里的寥寥几户人家都被杀了,每间屋里的米粮、财物被洗劫一空。
远远地,能看到屋外系着七匹马,其中一匹白马分外神骏,正是云梦。
摸到离那屋子还有十馀步远,只见两具妇人的尸体被丢在门口。
周娥皇拉住了他。
回头看去,她噙着泪,很努力地没哭出声,指了指白马,示意萧弈偷了马就走。
萧弈指了指黑暗中一个角落,示意她过去藏着,等他。
周娥皇低声道:“很危险。”
萧弈不容置疑地一指,解下腰间的绳索,把包袱递给她。
周娥皇拿出弩,递了过来。
萧弈摇头,表示先过去探探,他把弓也摘下,让她收着,眼看她蹲进黑暗中。
他悄然潜到了那屋子附近。
先观察了一下,没人把风。
屋中传来了高谈阔论的声音,带着醉意,以及各种不同的口音。
大抵能听出他们谈话的内容。
“都叫他“边菩萨’,听说他信佛得很,出了名的仁义,万一嫌弃俺几个杀人如麻咧?”
“哈哈哈,想多了,老子投靠过那么多人,在边菩萨手底下是最舒服的!”
“那哥哥为甚不一直跟着他?”
“老子当时是洪州军,边菩萨来监军平叛,没多久就升官走了咧,他可是天子近臣,官运贼好。”“这般大人物,俺一辈子可没见过几个。”
“就那么回事,他才懒得管束你。当年在洪州,听说朝廷派人来监军,节帅可吓坏了,哈哈,生怕被查出来那些泥腿子是被我们逼反的,可你猜怎着,边菩萨收了钱,起了两座庙,给死人们供了灵牌,事情就过去了,该快活快活。”
“听说他如今在楚地一家独大。”
“那是土皇帝,到他麾下,能快活死。”
“犯了事的,他也收吗?”
“当然收!没听说吗?他只一万人收楚,正是广募乡党的时候。”
“俺就怕大老远去了,没甚好处。”
“诶,放心吧!俺们又不是没人引见。”
“好好好。”
“喝!”
萧弈往里瞥了一眼,一共六个恶汉,正围着两张方桌喝酒吃肉。
五柄带血的刀就丢在旁边的条凳上,另外还有一对铜锤,三把弓。
六人明显以一个刀疤脸的恶汉为首,此人大概三旬年纪,穿着肮脏的军袍,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凌厉气势。
其中还有一人引起了萧弈的注意,这人身材矮小,若正常坐在条凳上,恐怕肩膀才够到桌面,但他在屁股下垫了一颗人头。
若要坐得舒服,坐在头颅上当然不舒服,可这矮汉却很享受这种感觉。
“对了,小丁哥怎还没追上?”
“许是他事多,一时抽不开身,俺们不必等他,自去鲇渎场便是。”
“就怕那杨使君不认俺们。”
“怕鸟?姓杨的也不是甚好出身,脱了裤子,都他娘一个样。”
萧弈本待动手,不由好奇。
这些人分明要去投边镐,如何又要去什么鲇渎场?杨使君又是谁?
正想着,其中有一个恶汉大概太笨,也没理解他们的行程,问了出来。
“俺们自去投边菩萨,为甚还去那劳什子鲇渎场找甚杨使君?”
“你懂个屁!杨使君是到楚地收税的,随他左右,油水最厚,明白了吗?”
“小丁哥怎又与他搭上线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就听说他的主家入嗣了天大的人物,他来了便知。”
不管那问话的笨汉懂不懂,萧弈大概是听明白了。
就楚国这个屡遭动荡,国破民穷的样子,边镐还在招募亡命之徒过去镇守,而南唐也开始迫不及待地吸血了。
总之是群苍蝇。
当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