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音机里正播放一首邓丽君的老歌。
窗外高楼鳞次栉比,脚手架层层叠叠。
远处还有起重机缓缓转动臂杆。
特区像刚点着的火把,处处冒烟,却热气腾腾。
柏油路面上蒸腾着夏日的热浪,路边小贩推着车卖冰镇汽水。
新建的百货商场门口拉着红绸带,穿着喇叭裤的年轻人举着相机拍照留念。
建筑工地尘土飞扬。
可工人们干劲十足。
号子声混着打桩机的轰鸣,在空中交织成一片蓬勃的生命力。
年轻人穿得亮堂堂,脸上全是盼头。
他们眼里没有迷茫,只有对未来近乎执拗的信任。
苏晓玥望着窗外,问:“海荣,十年后深市会变成啥样?”
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吹乱了她鬓角的一缕碎发。
他想了想,说:“肯定更高楼,更多公司。但最要紧的,会冒出一堆像飞裳这样的国货,走出国门,让全世界知道咱中国人,也能做出让人点头的好东西。”
吴海荣握着方向盘的手稍稍用力。
他说完笑了笑,眼角浮现出浅浅的纹路。
“咱们这一代人要是不做点什么,下一代更难追。”
“嗯……”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闭了下眼,脑海里闪过另一个时空的画面。
她忽然不慌了。
从前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怕错过风口。
如今她终于明白,真正重要的不是快,而是准。
只要方向没错,哪怕慢一点,路也会越走越宽。
不管时间怎么走,日子还在过,路还在往前铺。
城市的光影在车窗外流动。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活着。
而她,也在重新书写属于自己的故事。
回到家,刘小英早摆好一桌家常菜。
老旧的搪瓷碗盛着青椒炒肉丝,瓷盘里蒸鱼冒着热气。
就连厨房角落的小咸菜碟也都洗得干干净净。
餐桌上摆着四副碗筷,尽管今晚只有三人吃饭。
妈妈仍坚持按旧习惯备齐,说是图个圆满。
见俩人进门,她立马端出热汤。
“快喝,枸杞、红枣都放了,补气养血,最对女人身子。”
汤锅盖一掀,蒸汽扑面而来,浓郁的鸡汤香瞬间弥漫整个屋子。
刘小英围裙都没来得及摘,就把汤勺递到苏晓玥手里。
“你这孩子,瘦了一圈,是不是又熬夜了?下次别那么拼。”
苏晓玥坐在饭桌前,盯着妈妈忙前忙后的背影。
每个当妈的,年轻时都曾是那样一个姑娘吧。
对世界懵懵懂懂,却倔得不肯低头。
然后某一天,她们忽然就放下了自己,用瘦弱的肩头扛起了整个家。
那份爱,不在言语中,而在一碗热汤里,在一次次深夜守候里。
夕阳把小渔村染成一片暖金。
苏晓玥靠在院里那棵榕树下,看妈妈刘小英在灶台前颠勺炒菜。
枸杞红枣炖的鸡汤,香味混着海风的咸味,飘进鼻子。
这就是她心里,最真切的家味。
“妈,别忙了,坐会儿吧。”
她望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心里涌上一阵酸涩,又夹杂着心疼。
刘小英听到女儿的声音,缓缓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她低头用围裙擦了擦双手。
那围裙早已洗得发白,边角还打了补丁,却依旧干净整洁。
她顺手从墙边搬了一张竹椅,轻轻挪到女儿身旁。
然后缓缓坐下,动作小心翼翼。
“不累不累,”她摆了摆手,“你这阵子终于肯好好吃饭了,妈看着心里暖和。”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女儿脸上停留片刻。
“气色好多了,这才对嘛。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别惦记着厂里那堆事儿。你现在身子要紧,得先顾好自己,别的都不急。”
苏晓玥听了,轻轻点了点头,嘴角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伸出右手,将妈妈那双手握在了掌心。
“妈,”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微微发颤,“你年轻时……有没想过,自己将来会过啥日子?”
她的目光落在母亲的手上,又缓缓抬起。
刘小英一怔,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拉回了遥远的过去。
她愣了片刻,随即笑了出来。
“我们那时候,哪敢想这么多?每天睁开眼,只想着今天能不能吃上一口热饭,穿件不破的衣裳,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阿弥陀佛,那时候能活着,能不挨饿,就是最大的心愿。”
她顿了顿,眼神渐渐飘远。
“你外婆走得比较早,十六岁就已经接了她的活计,成天低头绣花,眼睛都快绣花了。可心里就一个念头:今天多绣一朵花,明天就能多换两斤米,够全家喝顿粥了。”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望向窗外那片老屋的天井。
瓦片上的青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