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枢城地下七百米,第三区“诺亚”工程中心。
林夜站在主控室的落地窗前,凝视着下方深达三百米的巨大构造井。井壁上是密密麻麻的工程支架,数以万计的工程机甲如同工蚁般在井壁上攀爬作业,发出连绵不绝的金属轰鸣。在构造井的中央,一艘银色舰船的龙骨已经初具雏形,其流线型的轮廓在强光照射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进度比预定快百分之十二。”凌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走到林夜身边,手中的数据板投射出复杂的工程图表,“但能源核心的稳定性测试遇到了麻烦。我们设计的‘永恒炉’在模拟极端环境下,输出功率会周期性衰减百分之三到五,这个波动超出了安全阈值。”
林夜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在那艘正在成型的舰船上:“墨寒那边怎么说?”
“他在洞天里模拟了十七种解决方案,其中三种在理论上可行,但都需要‘逆熵核心’的部分技术。”凌霜调出一份报告,“但‘逆熵核心’与‘混沌’机甲的融合度才达到百分之六十二,强行抽取技术可能会让墨寒的伤势恶化。”
“告诉他,用最保守的方案。”林夜终于转过身,脸上是少见的疲惫,“我们需要他活着站在前线,而不是为了一个备份计划耗尽自己。”
凌霜沉默了片刻,在数据板上做了标注:“我明白。但‘方舟’必须能在最恶劣的环境中维持至少一百年的自持。如果‘收割者’真的来了,而我们必须启用这个计划……那意味着地表文明已经覆灭。到时候,‘方舟’上的人将是最后的火种。”
“火种……”林夜重复这个词,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凌霜?”
“什么?”
“泰坦文明。”林夜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一份加密档案,“我们在‘深渊回廊’找到的记录里,有十七处提到了类似‘文明传承序列’、‘基因库’、‘知识圣殿’的词汇。泰坦人在毁灭前,也尝试过保存火种。”
凌霜眼神一凝:“但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实质性的遗迹。”
“对,没有。”林夜放大档案中的一段影像——那是泰坦记录的最后片段,巨大的银色建筑在黑色光束中化为虚无,“因为‘收割者’不只是一场毁灭,而是一次彻底的‘信息抹除’。它们清除的不是物质,而是‘存在’本身。泰坦人保存的火种,很可能在物理上完好无损,但在概念上……已经被从这个宇宙的历史中擦除了。”
控制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远处工程机甲作业的轰鸣声隐隐传来。
“所以‘方舟计划’不止是保存一艘船、一群人、一些数据。”凌霜缓缓说道,“我们要保存的是……文明存在的‘概念’?”
林夜点点头,又摇摇头:“准确说,是要在‘概念抹除’中,留下无法被完全擦除的‘痕迹’。墨寒的‘逆熵核心’给了我们思路——如果存在本身可以被逆转,那么或许,存在也可以被……锚定。”
他调出另一组数据,那是“方舟”核心舱的设计图。舱室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同心圆环构成的复杂装置,圆环上刻满了难以理解的符号,有些像是泰坦文字,有些像是灵网代码,还有些……像是人类最原始的石刻图案。
“‘概念锚’。”林夜指着装置说,“融合了灵网的数据存在性、你的物理常数稳定理论、墨寒的世界本源印记,还有……来自每一个同盟公民的‘存在证明’。”
“存在证明?”
“一份记忆,一个习惯,一段旋律,一个约定俗成的笑话,一个只有母亲会做的菜的味道。”林夜的声音很轻,“任何能够证明‘我们存在过、我们曾这样生活过’的碎片。我们正在通过灵网,匿名收集这些碎片。当‘方舟’启航时,上面会携带超过十亿份这样的‘存在证明’。”
凌霜看着那些不断涌入数据库的匿名信息流。有孩子画的歪歪扭扭的太阳,有老人记忆中的童谣旋律,有恋人第一次约会的地点坐标,有工人对某台老式机床操作手感的描述……无数微不足道的碎片,汇聚成一片浩瀚的海洋。
“如果‘收割者’真的能够抹除存在,”林夜说,“那我们就用十亿个锚点,把‘存在’钉死在时空里。即使我们的文明在物质世界消失,即使我们的历史被从时间线上擦除,这些‘存在证明’也会像幽灵一样,在宇宙的底层结构中留下回响。未来也许会有别的文明,在挖掘古老遗迹时,偶尔听到一段旋律,看到一幅涂鸦,然后疑惑——这来自哪里?”
“一个幽灵文明。”凌霜低声说。
“一个在毁灭&bp;中&bp;留下了回响的文明。”林夜关闭了投影,“这比保存一艘船、一群人,更重要。”
通讯器在这时响起。墨寒的虚拟影像出现在控制室中央,他看起来比前几天好些,但眼中的血丝表明他仍在超负荷工作。
“能源问题解决了。”墨寒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我用洞天世界模拟了‘永恒炉’的能量流,发现在极端环境下,能量衰减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数学问题。”
“数学问题?”凌霜皱眉。
“对。‘收割者’的‘信息抹除’本质是一种对存在性的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