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朱佑杬,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朱佑杬躬身行礼,声音里的忐忑几乎藏不住。
他垂着头,目光死死盯着地面,不敢抬头去看朱厚照的眼神,生怕从那双年轻的眸子里,看到问责的冷意。
暖阁内静了片刻,没有预想中的怒斥,反而传来朱厚照温和的声音:“皇叔免礼,起身吧。”
“朕召你前来,不是问责,你不必如此紧张。”
朱佑杬一愣,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看向朱厚照,只见少年天子依旧坐在楠木椅上,神色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全然没有要翻旧账的意思。
悬着的心脏稍稍放下了一些,但他依旧不敢放松警惕,躬身应道:“谢陛下。”
缓缓直起身,却还是下意识地站在原地,不敢随意走动。
朱厚照看着他拘谨的模样,心中暗笑。
果然,邵太妃下毒那事,已经成了朱佑杬的心病,轻轻一提就能让他心神不宁。
这种状态,正好方便自己接下来的试探。
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皇叔坐吧,咱们叔侄俩,好好聊聊。”
“臣…… 臣不敢。” 朱佑杬连忙推辞,“陛下是君,臣是臣,君臣有别,臣怎敢与陛下同坐?”
“让你坐你就坐。” 朱厚照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朕说的话,在皇叔这里,难道不管用了?”
“不敢!臣遵旨!” 朱佑杬吓了一跳,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走到椅子旁,轻轻坐下,只沾了椅子的一个边角,身体依旧紧绷着。
张永适时地端上一杯热茶,放在朱佑杬面前的桌上,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暖阁门口,守在那里,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暖阁内再次安静下来,朱佑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却丝毫没能缓解他心中的紧张。
他放下茶杯,斟酌着开口问道:“陛下今日召臣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吩咐?”
问出这句话时,他的心脏又开始狂跳起来,生怕听到那句 “关于你母亲下毒之事”。
朱厚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悠悠地说道:“皇叔最近在十王府住得还习惯吗?新的兴王府正在督造,等建成了,皇叔就能搬进去了。”
“劳陛下挂念,臣在十王府住得很好,多谢陛下关怀。” 朱佑杬连忙回应,心中的疑惑更甚。
陛下不提正事,反而关心起自己的住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习惯就好。” 朱厚照点了点头,话锋突然一转,“皇叔应该也听说了吧?宁夏那边,出了点事。”
朱佑杬的心猛地一紧,难道是安化王谋反的事?
他连忙说道:“臣略有耳闻,似乎是安化王…… 意图谋反?”
“不是似乎,是确凿无疑。” 朱厚照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威严,“安化王朱寘鐇,私扩护卫,囤积兵甲,勾结漠西蒙古,意图颠覆朝廷,罪证确凿。”
“不过皇叔放心,朕派去的钦差欧阳铎,已经将他成功擒获,叛乱也已经平息,不日就会将人犯押解回京,交由朕处置。”
朱佑杬心中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原来陛下召自己来,是说安化王谋反的事,不是为了母亲下毒的旧账!
他松了口气,连忙起身,再次躬身行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陛下英明神武,派遣得力大臣,一举平定叛乱,除掉如此大患,实乃大明之幸,百姓之幸!”
朱厚照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模样,心中了然。
这朱佑杬,果然是怕自己翻旧账。
他摆了摆手,说道:“皇叔不必多礼,坐下说吧。”
“平定安化王叛乱,固然是好事,但朕心中,却有更大的担忧。”
朱佑杬重新坐下,心中又升起一丝疑惑。
平定了谋反的藩王,陛下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他不敢多问,只能恭敬地说道:“陛下有何担忧,臣愿为陛下分忧。”
“皇叔可知,如今我大明,有多少宗室?” 朱厚照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
朱佑杬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臣…… 臣大致知晓一些,亲王约莫有三十位,郡王数量较多,约莫二百有余,至于更低等级的宗室,数量就更庞大了,具体数字,臣不太清楚。”
“皇叔说得没错。” 朱厚照点了点头,语气沉了下来,“朕这里有确切的统计,亲王三十位,郡王二百一十五位,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以及各类中尉、宗女,加起来约莫有十万人之多!”
“这十万人,全靠朝廷俸禄供养,每年要耗费朝廷近千万石粮食,数百万两白银。”
“更重要的是,这些宗室之中,难免会出现像安化王这样的野心之辈,仗着自己是太祖血脉,肆意妄为,甚至意图谋反。”
“这次是安化王,下次呢?若是再有其他藩王效仿,个个都想谋反,朕该如何应对?大明的江山,又该如何稳固?”
朱佑杬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终于明白朱厚照的意思了。
陛下是在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