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赢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的脸上不免多了几分无奈。
这就是他的长兄扶苏。
扶苏有仁德之心不假,但是终究还是困于书斋,没有理解现实治国的难处。
而扶苏的一番话,也毫无疑问触怒了嬴政。
御座之上,嬴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仿佛乌云蔽日一般。
“尊重…民俗?”
他简直觉得可笑,威严的眼眸落在了扶苏的身上。
大殿内的空气好似凝固下来。
带着山雨欲来的威压,嬴政再一次的一步步踏下了玉阶。
如同蛰龙出渊,逼近了跪伏于地的扶苏和淳于越。
“扶苏,你给朕抬起头来!”
扶苏肩头微微一颤,缓缓昂首,迎上了嬴政那深不见底的一龙眸。
“你告诉朕,何为民俗?”
嬴政的声音带着质问,“你看不见天幕那句买锅造反,是如何的贻笑大方?”
“我大秦十里不同音,如今天幕有此策能够推行,为何不能照遵循天幕执行?”
“父皇,儿臣绝非此意,实乃…”扶苏急欲辩白。
“给朕住口!”
赢政的广袖猛然一拂,罡更是闪过了淳于越的面前,几乎掠起了他花白的须发。
“还有你老东西,张口就是《周礼》,闭口就是圣贤——周行分封,诸侯并起,战火连天数百载,白骨露一野,千里无鸡鸣!”
“正扫六合,废封国,立郡县,书同文,车同轨,所欲何为?”他的声音震慑大殿,“为的就是列土不自爱,烽烟永息,更是为了华夏同风,江山一统!”
“而你们这些家伙,什么乡音难改,什么尊重旧俗,简直是荒谬!”
“其中心思,当朕真的不明吗?尔等说要护之‘俗’,无非就是六国遗老最后的遮羞布!”
嬴政的声音越发严厉。
“他们固守着乡音,并非不能改,实则不愿改!”
“为的是他们暗中勾连,妄图复国,为的是让他们黔首,永远记得自己是楚国人,齐国人,而非秦国人的蛊惑之音!”
此言一出,淳于越吓得面无人色,浑身一软,瘫软在地。
“陛下,臣等绝无有此想…”
他的脸色难看。
而扶苏更是身体一颤,不由得望向了嬴政,还想争辩几句:“父皇…”
然而,赢政很快就打断了他。
“够了,你这逆子迂腐不堪,你这是要让朕给这大一统的江山大地上,凿开一个蚂蚁洞!”
“更是为了那些六国贵族守住他们能够反叛的火种!”
大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谁都没有想到,嬴政会如此尖锐的批评扶苏。
说完,嬴政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已经对于扶苏失望至极。
然后猛然转身,背对着长子道:“从今日起,谁再敢言阻挠雅言推行者,与六国余孽同罪!”
“朕绝对不留情面!”
“退朝!”
皇帝话音落下。
这场朝会很快就结束,散朝之后,扶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府邸的。
他独自跪坐于幽暗的厅堂。
而案几之上那卷,他昨日还在批注的《礼记》竹简,看起来就像是笑话。
“孤,错了吗?”
他喃喃自语,眼中显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痛苦。
而博士宫内气氛也是非常凝重。
以淳于越为首的老派儒生面色灰败,围坐一堂,痛心疾首。
“礼乐崩坏,国之将亡啊!”淳于越猛的捶打胸口,“陛下受天幕妖言蛊惑太深,我等饱读先师圣贤之书,岂能坐视不理!”
这时候,淳于越还想让别人给他当出头鸟。
不过一些较为年轻的儒生,他们的眼神却闪烁不定。
“陛下天威难测,六公子更是风头正劲,淳于师此举,恐怕已经触怒龙颜,吾等需早做打算…”
而儒门的分歧也很快被其他学派的博士敏锐捕捉到了。
法家的博士王和对着同僚冷笑道:“腐儒误国,今日可见!”
“天幕所示,依旧是我法家能够大显身手的时机!”
他和其他人商议,如何加入《雅言字典》的编撰。
亦或是,在其他的大秦律法上,给出自己的建议,从而获得皇帝的认可。
就连清静无为的道家博士们也坐不住了。
“儒家欲要以旧礼框定新朝,就如刻舟求剑!”
“我道家或可以因势利导,宣扬大秦,横扫六合,一统天下乃是大势,更是天命也!”
一场看不见的学派之争,逐渐在博士宫内悄然酝酿。
儒家逐渐失势,而其他的学派也将儒门当做了踏脚石。
是夜。
赢辰府邸,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长兄经此一事,怕是短期之内难以振作了。”
赢辰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他对于自己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