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之中,火盆的红焰跳动,照得四壁的壁画仿佛活了过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压迫感。
来自西匈奴的使者图骨,早已等候多时。
他披着厚重的狼皮大氅,肩膀宽阔得像山,被火光照亮的脸上,狰狞刺青蜿蜒如蛇,仿佛随时会从皮肉里挣脱而出。
见到楼兰王到来,图骨并没有起身行礼,相反用着冷冰冰的目光,打量着楼兰王。
“王上,您考虑的如何了?”
图骨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
楼兰王心中不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躬身道:“上使息怒,秦人远道而来,孤总要尽一些地主之谊。”
“地主之谊?”
图骨发出了一声嗤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楼兰王,你不要忘了,是谁的弯刀在庇护着这里,让你们得以在这片沙海中存活。”
他猛地一拍案几,震得酒杯几欲跳起,“大单于的耐心更是有限的,除了原定的贡品,你们必须再加五千石粮食、一千匹战马,助我大军征讨乌孙。”
“然后,你们得给我把那些秦人给孤赶出去,否则,大单于的怒火,可不是你们小小的楼兰能够承受的!”
匈奴人的威胁昭然若揭,让楼兰王的额角上的汗珠如同黄豆一般滚落。
“是”
楼兰王应声说道,眼眸中却在此刻闪过了不易察觉的恨意。
随即,就隐匿下去。
楼兰地处西域要冲,不论面对匈奴还是大秦,都没有足够的能力对抗。
这匈奴使者,分明是逼着楼兰两边站啊。
不过,见识了秦人的火器,楼兰王哪里敢招惹秦人呢?
恨不得秦人明天就离开楼兰,再也不回来了。
…
次日,楼兰王再次召见了秦国的使团。
他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得礼送秦人出境才好,匈奴人和秦人他谁都得罪不起。
小国只能在西域左右逢源,不然等待他们的,或许就是灭顶之灾。
“大王,我等使团远道而来,特意备了一些薄礼,不成敬意。”
不等楼兰王开口,秦远就命人打开了准备好的箱笼。
随着第一个箱笼被打开,一匹薄如蝉翼、在晨光下流转着七彩光华的丝绸被缓缓展开。
此刻,楼兰贵族们不由得发出惊呼。
他们何曾见过此等精美的织物,那质地,仿佛是天边的云霄。
那光泽,更仿佛是月下的流水。
“此乃何物?居然如此精美!”
楼兰王情不自禁的开口道。
显然,也被眼前的丝绸震惊到了。
“此乃丝绸,不过是大秦的一些寻常织物罢了。”
秦远笑了笑,继续让人打开了第二个箱子。
随即,大殿内弥漫起一股奇异的醇厚香气。
那是一块块压制得规整的黑色砖茶。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秦远命人取来热水。
当澄黄透亮的茶汤被倒上玉杯,奉到楼兰王面前时,那沁人心脾的香气瞬间驱散了他彻夜的疲乏。
楼兰王轻轻一呷,微苦之后便是绵长回甘,他整个人都精神一振。
“此为茶,可提神解乏,去油腻。乃我大秦商旅长途跋涉之必备。”
随后,锋利轻便的铁制厨刀、餐具,以及一小撮洁白如雪、细腻如沙的官盐,被一一展示。
每一样物品,都精准地击中了楼兰贵族们生活中的痛点。
他们用的是粗糙的青铜刀具,食的是苦涩的岩盐,何曾享受过如此精致的生活?
看着楼兰君臣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渴望,秦远知道,鱼儿已经开始咬钩了。
于是乎,他言道:“大王,楼兰地处东西要冲,乃西域咽喉之地。”
“我家陛下之意,是希望和大王一起共建一条贯通东西、互惠互利的商道。”
“届时,我大秦的丝绸、茶叶、瓷器、铁器,将如流动的河水,源源不断地运抵此地。”
“而西域的骏马、美玉、香料、宝石,亦可经由楼兰,安全地销往中原富庶之地。”
“大王只需坐镇楼兰,就能够坐收商税,其国库之丰盈,便可十倍、百倍于今日!”
秦远的话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就是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楼兰王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了。
他仿佛能够感受到,秦使话语中描绘的美好图景。
届时,楼兰就不仅仅只是一个夹缝中生存的边陲小国。
而是这条黄金之路的中心枢纽。
他刚想答应下来,匈奴人的威胁却尤言在耳,让楼兰王的脸上,不免露出了为难之色。
“大王,可是在忧心匈奴?”
楼兰王身体一震。
秦远淡淡道:
“若大王愿与我大秦共同合作,我大秦可倾尽全力,助楼兰驱逐匈奴。”
最后一句像重锤落地。
殿中所有人心跳都停了半拍。
驱逐匈奴人?
对于楼兰来说,可是想都不敢想啊。
可若是驱逐匈奴人之后,秦人赖着在楼兰不走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