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地看着祝清。
花宁犹豫道:“不能吧?九珠姐姐虽然功利心比我们重,也不太讲感情,但她看起来不是那种会背后记恨报复的人。”
祝清正欲回答,一直立在她工位旁边的冯怀鹤忽然缓步过来,高高站着,缓道:“田九珠虽有功利心但也格外勤勉,并非纯空幻想,是个做实干的人。
“何况,她性格骄傲,就算真的心有不满,也只会与祝清公平竞争,而不是搞小动作。你们不必担心。”
掌书记发话了,包福和花宁微微颔首,都不再说什么了。
冯怀鹤目光移到祝清身上:“你来。”
冯怀鹤说着,率先迈出记室房。
祝清招呼过花宁和包福,便急忙跟了上去。
刚到房外的小院里,就见神策军搬着三个红木箱子,里面装满了珠宝首饰,绢丝布帛,还有奇珍药草。
那些首饰珠宝在日光下,闪烁着熠熠光辉,衬亮了空气里飘浮的灰尘,精美绝伦。
太闪了,亮晶晶的。
祝清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金银钱财,不由得停下脚步观望,呼吸几乎都停住。
心中感叹,原来金银诱人的地方并非只因为它是钱财的本身,还因为它有如此靓丽的色泽光芒,这些光色如同幻梦,极易让人联想到一切美好的事物。
“祝清是吧,这些都是田公公吩咐给你的,你家在哪,我们护送到你家。不然世道混乱,怕你被人盯上。”
那个监督别人抬箱子的神策军说。
祝清心里喜滋滋的,没想到还包送上门的,这些东西都是她的,以后家里的条件就改善了!
她可以给嫂嫂和满满买好多漂亮衣裳!
但是,给神策军说家住在哪,不就是连根本都被田令孜握在手中了吗?
祝清正犹豫时,已经走到前面的冯怀鹤折返回来,立在她身侧,一股墨香随之飘进祝清的鼻息。
她侧目而望,只见冯怀鹤身形挺拔,挡住了直射的日光,光芒洒在他身上,将他裹在明亮中,如谪仙一般,气质清冽,明明如松。
冯怀鹤缓声对那人道:“先搬到记室房,晚些时候我亲自护送。”
那人面露难色:“可是田中尉交代了……”
“若有差池,我全权承担。”
“好吧。”那人也觊觎冯怀鹤的身份,只怕他在田令孜面前参自己坏话,只得答应,监督着人把红木箱搬进记室房。
冯怀鹤见此办妥,嫌弃祝清走得慢,直接伸手拉住她袖子,将她往掌书记院带。
祝清被他拉扯得脚不沾地,急急碎碎跟在他后头,发现冯怀鹤的脚步依然不稳,但是健步如飞。
到了掌书记房内,冯怀鹤在公案前坐下,叮嘱祝清道:“田令孜不会真让你做判官,这是做给外人看的。你无须太过当真,每日混混即可,但他若让你见什么敬万道士,一定拒绝。”
这是祝清第二次听见敬万道士。
且方才在记室房,她就发现冯怀鹤听见这个名字的反常。
但祝清也不敢多问,只是点头,道:“今日之事没来得及事先串通,太过突然,你为了救我提出让我去做细作这种事,我觉得我做不来。”
冯怀鹤抬眼看她:“没让你真做。”
“啊?那田令孜也不会放手吧?”
“有我在,你怕什么?”
祝清皱眉:“可我就是焦虑啊。”何况,祝清窥探到了冯怀鹤的阴暗事,她已经做好打算,密信这事儿一过,就离他远一点。
暗室里那张城墙凌迟画,还有他对迎春姑娘的性/幻想,都挺瘆人的。
祝清道:“你帮了我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瞎了死了。虽然你救我的办法有些偏颇,但我答应你的煮汤种花,我都会做到。”
她犹豫了会儿,悄悄观察冯怀鹤的脸色,道:“但是细作这件事,我的确做不来。我是个俗人,贪生怕死的,我也贪财,如今阴差阳错得了田公公给的这么多银钱,已经足够我和家人躲起来过一辈子了。”
冯怀鹤静静听着这番话,神色如常,却缓慢地仰头,抬目,漆黑的双眼一眨不眨盯着祝清。
祝清不知怎的,胸口忽然一阵心慌。
突然就,深刻意识到了冯怀鹤的身份。
五代十国,目前的第一谋士,他是看不透摸不着的,是一个城府极深、心思极阴的人。
从那个暗室就知道了。
这种人,别管什么发小,什么同村邻居,亦别管看起来多么友善,都应该离得远远的,因为他们改不了阴森的本质。
譬如,冯怀鹤的眼睛本来是缠绵悱恻,温暖悠长的,只要看着他,就觉得他的眼睛好像在说话。
可现在,冯怀鹤看着祝清的那双眼里却平平静静,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被他这种眼神看着,祝清就觉得背后好像有一只老虎在慢慢靠近,等着扑食她似的。
她急急忙忙道:“其实我说这些……”
冯怀鹤打断她,声音发寒:“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怕死,所以肯定是不能去做什么细作的,我打算用田公公赏赐的银钱,带着家人离开长安,找个还算安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