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只觉心里麻麻木木的有些空,她独自慢慢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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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书记院。
祝清被冯怀鹤带到书记房旁边的一间厢房,里面空间宽敞,圆月窗前摆着一张半大的公文长几,几上一个白瓷瓶斜插着几枝红花。
长几前的坐榻上,放了一件雾青色的裙衫。
祝清拿起裙衫,绕到格扇屏风后。
冯怀鹤在外说:“我去小厨房把药热一热,你换好衣裳便过来。”
祝清蔫蔫地嗯了一声。
屏风后一盏木构灯发出温暖的光,把祝清的光影投在隔扇屏风上。
她的影子脖颈纤细,身姿抽条,像男子一样高高束起发髻,夜风从大开的圆月窗吹进来,吹起她的发带在空中飞舞。
冯怀鹤放轻脚步,慢慢靠近隔扇屏风,却是不敢逾越,只停驻在屏风前,望着上面的纤影,忍不住伸手,去牵她的手。
触感却是没有温度的屏风纱。
上次为她包扎手心的伤口,是冯怀鹤第一次那么仔细看她的手。
手指修长,白腻漂亮,粉嫩的指甲干干净净,袖口还沾了几点洗不掉的墨渍。
他很想知道牵她是什么感觉,可那时她受了伤,冯怀鹤不敢。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冯怀鹤都从未与人近距离相处过,常人的牵手拥抱,甚至是紧挨着坐在一起,他都没有过。
祝清是唯一一个与他走得最近,又好像不那么近的人。
母亲呢?母亲虽与自己同住屋檐下,可她从未正眼瞧过他。
冯怀鹤想,原也和祝清一样不是一个人,而是有姊妹的。
他原不是清溪村的人,而是长安百年商贾冯氏的独子。他家是百年商贾,此生最大的执念就是想出一个官亲。
可冯怀鹤本非独子。
他头上还有许多个姐姐,到底有多少个,冯怀鹤不知道,只知清溪村的养母病死前,曾告诉他,家族太想要儿子了,只有儿子能有机会做官,为了得到一个儿子,杀死了他头上不知多少个姐姐。
而他所谓的养母,根本不是母亲,而是一个逃出生天的姐姐。
那姐姐死前,病态的容颜凶神恶煞,枯槁的手指指着他,一边咳嗽一边怒吼:“都是因为想生出你,我死了多少个姐妹!我逃出生天,一路伪装,终于逮着机会,将你劫来身边,伪装你的生母,却不爱你,不疼你,日日打骂你,贬低你,果然将你养成了个残缺的阴暗废物。”
冯怀鹤如遭雷击,哭着质问为什么,她厉声说:“只有不合格的父母爱,才能彻底养废一个人。养废你,就是我的目的,我在给我死去的姐妹们报仇,冯怀鹤,你别以为你生出来带了个把就了不起了,你的性子已经被我养废,你这辈子永远不会有好结果的!”
她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不信等着瞧吧。
冯怀鹤将她下葬,跪在她坟前一整夜,没有哭,只觉浑身软绵绵的,四肢提不起力,心中也死死的没劲儿,很麻木。
直到他离开清溪村,他望着在眼中渐渐远去的青山和小桥,还有与姐姐共同生活了十五年的两间茅草屋,冯怀鹤才幡然醒悟过来,自己这辈子永远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他麻木地回过味来,坐在牛车上,顶着热辣辣的太阳放声恸哭。
死前没有问一问姐姐真实的名字是什么,更没问她在家中行几。
但冯怀鹤后来算了算,能冒充长辈生母的,想必得是家中年纪最长的,他的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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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祝清忽然自言自语出声,打断了冯怀鹤的思绪。
他从回忆抽离,看见屏风上的影子已经换好衣裳,迅速放轻脚步离去。
屏风后,祝清换好衣裳抬头,才发现她面前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仕女画。
画中是个穿着蓝粉色半臂裙衫的姑娘,站在一株嫩黄的迎春花下。
但绘画的人却没有给姑娘画脸,祝清看不出,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