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府位于皇城西边儿的一处深巷之中,原本共有三位皇室宗亲住在此处,只可惜物是人非,子孙飘零,如今也唯有荣王府还端立于此了。
朱门高楼平地起,万般皆是不由人。
沈莺下了马车,抬眸第一眼,却是突然想起了往日曾听过的这句话。
她尚且年幼时,也曾听祖父说起过京城的繁华与热闹,但偌大的京城,容不下他们沈家,或者说,容不下许多人。
哪怕只是个小小的平民百姓,想要入这京城,亦或是想要离开京城,都是万般艰难的事情。
“进来吧。”一身青灰色长褂的侧门处的门房小童,轻蔑地瞥了店家与沈莺一眼,将两人领了进去。
沈莺原是带着围帽,可一进门后,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嬷嬷走了过来,瞪了沈莺一眼,“拜见郡主,你怎敢带着围帽!”
沈莺这才慌忙就围帽摘下。
然而,仅一眼,就让那嬷嬷看呆了。
肤若凝脂,唇如牡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恍若仙子,便是宫中那位颇得盛宠的贵妃娘娘,也比不得眼前的女子,更让人惊艳。
可下一秒,嬷嬷冷哼一声,“待会儿见了郡主,规矩可懂?”
店家先一步开口回道:“回孔嬷嬷的话,规矩我都教过了。您放心。”
“走吧。”孔嬷嬷这才点了点头,将人领着朝着内院去了。
沈莺一路上都半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虽不敢明晃晃的四下打量,但也偷偷看了几眼两旁的布景与路,只是这条往内院去的路,太过曲折,连廊、回廊、再连着几处小径幽深,纵使沈莺绞尽脑汁,都难以一次将所有的路线都记下。
最后,她只能放弃。
上次在秋日宴上,平宁郡主曾见过她。当时,平宁郡主的语气便不佳,想来对她亦无好感,可若是不来,沈莺亦有些不甘心,她想见一见那人,哪怕是逼着他露面呢?
“郡主,绣坊送了新作的衣裳来,您可要瞧瞧?”孔嬷嬷站在了院门外,朝着里头轻声禀告了一句,自有内院伺候的丫鬟去传话。
这一来一回,沈莺站在外头,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发凉了。
忽而,一朵小小的雪花飘落而下,坠于沈莺的袖上。她不敢抬头看,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雪花融化,在衣袖上留了一滴水渍。
“孔嬷嬷,请。”丫鬟得了令,让他们进去。
可沈莺刚走了几步,就听得里头传来了“哐当哐当”的响声,像是砸碎了什么东西。
心提到了嗓子眼中。
“站住。”
一双墨绿色的长靴赫然出现在沈莺眼前。
“就在此处回话。”周瑾拦住了二人。
沈莺未曾抬头,但一听就知晓眼前的人是谁。
王掌柜陪着笑脸应下,与沈莺一前一后站在了门外,只等着吩咐。
里头,似有女子的怒意腾升的骂声:“我真心待你,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药都给你松来,你就这般对我?连看也不愿看我一眼?”
平宁郡主身上,穿的是新送来的衣裙,她是女子,亦想要在钦慕的男子面前展现自己最美的一面。只是她在战场之上,受了太多的伤,手上满是老茧,便是粉黛都难以遮掩脸上的沧桑,若是凑近了瞧,眼角的细纹都已垂落。
可平宁郡主不甘心,她为了大燕的江山,驰骋沙场,为了大燕的百姓,杀敌冒死。可她最后得到了什么?旁人都说她心狠手辣,凶神在世。
当初班师回朝,唯有魏晋礼在朝堂上赞了她一句:“巾帼英才。”
唯这一句话,便让她芳心暗许。
平宁郡主曾向陛下求赐婚,望能嫁给魏晋礼。
可魏家亦是权臣之家,若是让荣王与魏家联姻,这皇位他如何坐得安稳?年少之时,平宁郡主也曾是一心为国为民,可回了京城才明白,这天下君心难测,她既出生皇家,就注定不得安稳,不随心意。
屋内,魏晋礼胸前缠绕着白色的布条,那一日滚落山坡,虽侥幸捡了一条命,却是断了腿骨,不得动弹。
等他睁眼醒来,已是躺在了平宁郡主的床上。
原是荣王想要他的命。
只可惜,平宁郡主想要他的人。
“郡主何必一错再错,帝王之争,你身为女子,何必深陷其中?”魏晋礼背靠在床头,轻咳了两声,劝解着。
然而,平宁郡主听完这番话,只是冷笑了两声,“魏公子,身为女子,那又如何?我父王能做到的,我亦能做到。”
魏晋礼不置可否,只微敛着眉头,不愿与她争辩。
见他如此,平宁郡主捋了一把额前的碎发,好似刚才发疯吼叫的人从未出现过,转而面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眼底压着疯狂的光点,低头悄声凑近了魏晋礼的耳旁,说了一句:“你可知,我父王娶了那么多房小妾,为何独独只有我一个女儿吗?”
魏晋礼不动声色,但心下猜测的答案已经悄然浮现而出:“为何?”
“这天下,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为何不可?”平宁郡主笑了,她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身为女子,我既能征战沙场,自然也可登顶天下。”
“郡主,好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