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充斥着霉味与废旧纸板气息的小屋里,光线昏暗。
厚重的铁门被缓缓推上,“咔哒”一声,陈旧的插销滑入锁扣。
陈冲跟上前。
这个在亚丁湾追过海盗、在热带雨林里和雇佣兵玩过命的七尺汉子,此刻眼眶红得像是在血水里泡过。
他看着眼前那个穿着破旧汗衫、脊背微驼的苏建国,嘴唇颤抖。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化作了一个最标准、最用力的军礼。
“啪!”
这一声靠脚,在这狭窄逼仄的空间里,震得角落里的空塑料瓶都在微微发颤。
“首长……”
陈冲的声音沙哑,压抑着悲愤道:“蛟龙突击队陈冲,向您汇报!”
苏建国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一身属于拾荒者的落魄伪装,在这一刻完全剥落。
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像是打盹的雄狮突然嗅到血腥味,缓缓睁开了眼皮。
“说。”
苏建国双手负在身后,满脸震怒,“把你知道的,一个字不漏地吐出来!”
陈冲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思绪被强行拉回到了那个令他终身难忘的清晨。
……
“事发当日,大概是早上七点半。”
陈冲的眼神变得幽深,“我原本是去海军总部,汇报关于新式两栖突击车的实测数据,那是按期的例行公事。我的通行证是最高级别的,在总部里畅行无阻,但是……”
说到这里,陈冲的拳头猛地攥紧。
“当我车开进海军大院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
“太安静了。”
“那种安静不是平时的秩序井然,而是一种被盯梢的戒备!大院门口的哨兵换成了生面孔,虽然穿着海军的制服,但他们站岗的姿势、握枪的手法,甚至是眼神里那种游离的警惕,绝对不是我们海总警卫营的兄弟!”
苏建国眉头微微一皱:“继续。”
“我当时留了个心眼,没直接把车开进办公楼地下车库,而是停在了侧门的树荫下,假装检查车辆故障。”
陈冲咽了口唾沫,“也就是在那时候,我看到了让我头皮发麻的一幕。”
“几辆挂着地方牌照的黑色商务车,极其嚣张地直接停在了张司令办公楼的正门口,车门拉开,下来了一群人。”
“那群人没穿军装,全是黑西装。但他们胸口别着的徽章,还有他们手里拿的文件袋,我这辈子都不会认错!”
陈冲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苏建国,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得尖锐:“有总后勤部的!那帮管物资调配的,平时眼高于顶,但那天他们像是要去抄家一样,手里提着封条!”
“还有外交部的!那帮人我是认识的,尤其是领头那个戴金丝眼镜的,上次护航任务因为涉外条例的问题,差点没把我们政委气死!”
“最可怕的是……还有情报局和安全局的人!”
“这三波人马,像是约好了一样,同时出现在了海军总部的心脏地带!”
苏建国的敲击膝盖的手指猛地停住。
屋内一片死寂。
“后勤、外交、情报……”苏建国低声重复着这三个词,语气平静得让人害怕,“你确定你看清楚了?”
“首长!我陈冲若是看错半眼,您现在就枪毙我!”
陈冲低吼道,“我当时就觉得天要塌了!这三个部门平时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联手闯进海总?”
“我意识到出大事了,立刻想要靠近侦察。但我发现,以张司令办公楼前那棵百年老松树为界,整个东区办公区,以及一墙之隔的家属大院,已经被彻底封锁!”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而且用的全是电子干扰设备,我的手机在那一瞬间直接没了信号!”
陈冲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吐出胸中的浊气:“我没敢硬闯,我知道那种情况下硬闯就是送死,我退了出来,找了几个平时关系过硬的老战友侧面打听。”
“半小时后,消息传出来了。”
“说是……张司令在家中突发脑溢血,摔倒昏迷,已经被紧急送往海总附属医院抢救。”
“放他娘的狗屁!”
陈冲再也控制不住,爆了粗口,“张司令是什么身体素质?那是能跟着我们突击队一起武装泅渡五公里的铁人!他心脑血管说不准比二十岁的小伙子还健康,怎么可能说倒就倒?!”
苏建国面无表情,但那双放在膝盖上的大手,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蜿蜒的怒龙。
“所以,你去过了医院?”苏建国问。
“是!”
陈冲点头,“我不信!我知道医院肯定也布下了天罗地网,但我必须亲眼确认一眼!哪怕是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那天晚上,我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从医院的一条废弃通风管道爬了进去。那管道里全是灰和老鼠屎,我爬了整整两个小时,才摸到了重症监护室的上方。”
陈冲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颤抖:“透过通风口的百叶窗,我看到了张司令。”
“他躺在床上,插满了管子,周围全是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