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累月的发展与扩张,寒江盟早已形成一套森严完备,运行高效的帮规体系与运作法则,其势力范围如蛛网般覆盖天下水道,网罗高手日益增多,声威日隆。时至今日,它已不仅仅是一个庞大的商业同盟,更成为了雄踞水路,威震江湖的第一大帮派,影响力渗透至水运、商贸乃至地方秩序的方方面面。
如此庞然大物,其内部权力的交织,自然暗流汹涌,从未停歇。
寒江盟盟主之位向来由各船帮共推,数十年前,因明家“天光锦”独得朝廷青睐,江南织造声名鹊起。一时间南北商贾订单纷至沓来,漕运需求激增,江南船帮借势崛起,一跃成为盟内势力最盛的船帮。作为江南船帮的舵主,苏沉麟顺理成章地被推举为寒江盟的新一任盟主。
苏沉麟执掌寒江盟后,其势力空前扩张,不仅中原地区的水路尽在掌握,更将势力延伸到东南云贵地区及西北边塞,加之朝廷对其明里暗里的扶持,苏沉麟的盟主之位固若金汤。
直至大隋王朝轰然倾覆。
大雍铁骑以迅雷之势席卷江南,前朝藩王们尚未来得及集结力量,便被一一击破。
风云突变之际,寒江盟内部也骤然生变,盟主苏沉麟与妻子竟遭暗杀,横死非命!寒江盟顿时群龙无首,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恰逢江南局势动荡,人心惶惶,各地船帮舵主见权力真空,纷纷蠢蠢欲动,为争夺盟主之位内讧四起,曾经雄踞水路的庞然大物,一时间竟显露出分崩离析之势。
最终朝廷出面强力干预,才勉强稳住这岌岌可危的局面,在朝廷的授意与支持下,苏沉麟的结拜兄弟柳千帆被推举出来,接任了寒江盟盟主之位,暂时平息了这场内乱的风波。
然而经此一劫,寒江盟已是元气大伤,苏沉麟的儿子也在混乱中不知所踪,下落成谜。更致命的是,许多地方船帮借此机会开始脱离寒江盟的掌控,谋求自立,曾经如日中天的寒江盟,其势力范围与影响力已被大幅削弱,雄风不再。
林无涯此行前来,已为寒江盟备下了一份“厚礼”,但在“送礼”之前,他决定先在广陵城内盘桓几日,探探虚实。
墨九将马车停在一家酒楼门前,三人先后下车,步入其中。
广陵城与姑苏城截然不同,这里少了喧嚣繁华,街巷间挤满行色匆匆的货商与码头工人,酒楼里的食客也大多沉默寡言,匆匆吃几口饭菜便起身离去。这座庞大的水运枢纽仿佛一架永不停歇的机器,每个人都步履匆匆,无暇他顾。
林无涯选了二楼临窗的位置,点了几碟小菜一壶酒,三人落座后便旁若无人地攀谈起来,与周遭食客的匆忙形成了鲜明对比。
“九叔,”林无涯为墨九斟了一杯酒,低声问道,“此行您觉得有几分把握?”
墨九缓缓摇头,沉默不语,不知他是心中无底,还是不愿妄言。
一旁的明砚舟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无涯兄!在姑苏城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信誓旦旦说此行必能谈妥,怎么到了这里反倒没了把握?君子重信,怎能如此荒唐?”
林无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砚舟兄,世事难料,话不可尽信,就像我当初轻信了你伯父的话,结果被当作马前卒,差点在那间破屋子里送了性命。再比如你,明明自小习武,却偏偏起了个文绉绉的叫‘砚舟’,你看这世间之事,本就荒唐居多。”
“无涯兄,话不能这么说!我叫砚舟是因为……”明砚舟急忙辩解。
“好了,砚舟兄,”林无涯果断打断他,深知以明砚舟执拗的性子,若让他解释起名字来,怕是要说到天黑,“先吃饭,吃饱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林无涯并非想食言,相反,他深知取得明家的信任至关重要,若能成为明家的盟友,无异于有了一个坚实的后盾,往后许多事情都能得到明家的鼎力相助。
三人刚准备起身离开,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便已勒马停在了楼下,林无涯倚窗望去,只见那些人身着粗布短褂,裤脚沾满泥点,脸上带着江风常年吹拂留下的黝黑与沟壑,分明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船工模样。
他轻叹一声,对身旁的墨九低语道:“九叔,你带砚舟兄按计划先行,我本想看看这广陵城的风景,如今只能提前去拜会寒江盟了。”
墨九默然颔首,枯瘦的手掌已搭上明砚舟的胳膊,不容分说便将他带离了座位。
“无涯兄!我们究竟要去哪里?你们一路神神秘秘,总该把计划告知于我啊!我虽初出茅庐,但说不定也能出些主意!”明砚舟被墨九半推着下楼,急切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
林无涯置若罔闻,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窗外的阳光透过格栅,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明砚舟看似赤诚,但相识不过数日,人心隔肚皮,谨慎些总无大错。
他独自留在窗边,指尖摩挲着粗糙的陶制酒杯边缘,目光扫过楼下熙攘的街道——远处码头上隐约能看见力夫扛着沉重的麻袋,路上行人匆匆而过,街边小贩们在讨价还价,空气中弥漫着鱼腥、汗水和尘土混合的独特气味。
直到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几个身影出现在二楼,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人,气质与身后那些粗犷的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