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
天色尚未完全放亮,城中便已喧嚣起来。
一队队荆州士卒从军营开出,沿着主要街道布防。
他们甲胄鲜明,刀枪雪亮,面容肃穆,与往日巡逻时懒散的模样截然不同。
城中各处要道、城门、府衙门前,都增设了岗哨。更有传令兵骑着快马,在尚显冷清的街道上来回奔驰,传达着各种命令。
“今日城中戒严,所有百姓辰时后不得随意走动!”
“吴侯有令,各家各户须派一人至州牧府前观礼!”
“朝廷天使驾临,册封吴王,此乃荆州百年未有之盛事,不得有误!”
军官们粗犷的喝令声在晨雾中回荡,惊醒了尚在睡梦中的百姓。
人们推开窗户,探出头来,看着街上反常的景象,脸上露出疑惑与不安。
“吴王?什么吴王?”
“听说是朝廷要封咱们主公为王了!”
“王?那不是只有刘姓宗亲才能……”
“嘘!噤声!不要命了?!”
议论声在街巷间低低传播,带着惊疑、兴奋、惶恐等复杂情绪。
随着天色渐亮,越来越多的百姓被士卒“请”出家门,汇集到通往州牧府的主干道上。
人群黑压压一片,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动。
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浑浊的眼睛望着州牧府方向,喃喃道:“王……自光武皇帝定都洛阳以来,除刘姓宗室外,异姓封王者,几近于无啊。这是要变天了吗?”
有商人模样的中年人面色凝重,低声对同伴道:“孙将军称王,必是下定决心与北边那位撕破脸了。这仗……怕是要打大了。”
也有年轻气盛的士子,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吴王!若能开疆拓土,成就霸业,我荆州何尝不能问鼎中原?”
不同的心思,在这座古老的城池中交织、碰撞。
………
州牧府前,已然布置得庄严隆重。
府门前搭起了一座高三丈的木质高台,台高三层,以红绸装饰,旌旗招展。
高台正中央,摆放着一尊青铜巨鼎,鼎身刻有蟠龙纹饰,古朴厚重。
这是从城中宗庙请出的礼器,象征着权力与正统。
高台两侧,荆州文武官员已然按品级肃立。
左侧以程普、黄盖、韩当等武将为首,人人顶盔贯甲,腰佩刀剑,虽静立不动,却自有一股沙场悍勇之气勃发。
右侧以张昭、张纮等文臣为首,皆着朝服冠冕,神色肃穆,手持笏板,仪态端庄。
孙策一身银甲,外罩锦袍,按剑立于高台之侧。
他面容紧绷,目光如电,扫视着台下越聚越多的人群,胸膛微微起伏,显露出内心的激动。
孙坚尚未现身。
他在府内最后一间静室中,由侍从服侍,穿戴王服。
这是一套特制的玄色冕服,以金线绣着蟠龙、云纹,冠为九旒冕冠,以玉为饰,华贵非常。
孙坚展开双臂,任由侍从将沉重的礼服一层层穿上。
他的眼神平静,但紧抿的嘴唇和偶尔跳动的太阳穴,暴露出此刻心绪的激荡。
“主公,”张昭悄步走入静室,低声道,“马良已在府外等候,朝廷仪仗齐备,观礼百姓已逾万人。时辰将至。”
孙坚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身上王服的重量,沉声道:“知道了。传令,开中门,迎天使!”
“诺!”
………
辰时三刻,旭日东升,金色的阳光洒满襄阳城。
“咚——咚——咚——”
浑厚而庄严的钟声自州牧府中响起,连敲九响,声震全城。
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数万双眼睛齐刷刷望向州牧府大门。
“吱呀——”
沉重的朱漆大门缓缓洞开。
首先走出的是一队手持金瓜、钺斧、旌节的宫廷仪仗。
这些人并非荆州本地士卒,而是随马良从曲阿带来的朝廷禁卫,虽只有百人,但步伐整齐,神情肃穆,彰显着朝廷威仪。
仪仗分列两侧后,马良身着使者朝服,手持明黄圣旨,缓步而出。
他面色肃然,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又望向高台,最终定格在那尊青铜巨鼎上。
马良心中百感交集。
他奉诸葛亮之命,携吴王印玺与九锡仪仗前来荆州,便是行险一搏,试图以王位为饵,将孙坚彻底绑上汉室战车。
只要能拉住孙坚,哪怕只是名义上的联盟,也能为江东争取一线生机。
马良定了定神,迈步登上高台。
他立于台中央,面向南方,那是曲阿的方向,也是汉室天子所在的方向,缓缓展开手中圣旨,朗声宣道:
“大汉皇帝诏曰:朕闻天命无常,惟德是辅。今有荆州牧、吴侯孙坚,忠勇冠世,威震南疆,镇守荆襄,保境安民,功在社稷,德被苍生。黄巾肆虐之时,提兵讨逆;董卓乱政之际,奋武勤王。此皆彰其忠贞,显其大义。”
“今国贼张世豪,僭越称尊,立伪燕而乱正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