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白天终于结束,当清水小夜提着食盒离开后,医院的夜晚便陷入了格外的寂静。
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如同秦恩此刻纷杂的心绪。
秦恩躺在病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单调的白色。
他没有入睡,也无法入睡。
与小林优太那场惊心动魄的死战,如同烙印般深深镌刻在他的灵魂深处,每一个细节都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那是他穿越至此,最为接近死亡的一刻。
力量在极限之上再度透支,身体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细胞哀嚎着熔解,又被他顽强的意志强行粘合。
那种游走于彻底湮灭钢丝上的感觉,远比任何已知的疼痛更加恐怖。
“唔……”
他下意识地举起手,缓缓握拳。
如同电流窜过神经末梢的刺痛感立刻传来,这是身体尚未完全复原的证明。
但他没有在意这点不适,反而借着这真实的触感,让思绪更加沉浸于那最后的对决中。
强忍着肌肉深处传来的酸痛与空虚感,秦恩起身,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了窗前。
夜空如洗,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悬。
他忽然摆开了一个架势——形意拳三体式。
双脚不丁不八,前虚后实,重心沉稳如磐石,脊柱如龙,节节贯穿,含胸拔背,头顶虚空仿佛有绳悬提。
双手一前一后,前手如探物,后手如抚琴,目光顺着前手食指方向,凝视着窗外的明月。
这是当年在少年宫,那位严肃的老拳师手把手教给他的入门桩功。
那时的他,还是个心浮气躁的少年,觉得这枯燥的站桩远不如“龙虎相交”、“鹰熊竞志”等十二形招式来得有趣酷炫。
他总是敷衍了事,迫不及待地想要学习那些能打得虎虎生风的套路,认为那才是真正的功夫。
自从在这个诡异的世界觉醒能力后,秦恩一直在练武。
但他练的,依旧是那些凌厉的杀招,追求的是如何将体内狂暴的雷电之力更高效华丽地挥洒出去。
百兽之相被他推陈出新,融合雷电,威力无俦。
他内心深处,一直觉得桩功这类基本功,不过是打熬筋骨气血的“数值修炼”,自己既然都有了摩擦细胞生电的超能力,有那站桩的时间,不如多摩擦几下细胞,多生出点电流来得实在。
然而,经历了与小林优太的生死一战,他的想法动摇了。
在那股源自阿布霍斯极致混乱与不稳定的神力面前,他以往那些精妙的招式,那些对电流的精细操控,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如同精致的瓷器撞击顽石,再华美的技巧,在绝对的本质差距与疯狂的毁灭意志面前,也不堪一击。
最终决定胜负的,并非花巧的技术,而是更根本的东西。
对力量本质的理解,以及驾驭这股力量的“心”。
小林优太成神后的状态,那种自恋与自厌交织的疯狂,那种被混沌神力侵蚀却仍保有一丝人性的挣扎,何尝不是一种“心”的失控?
而他秦恩,若非在最后关头,凭借着那股绝不倒下的纯粹意志,强行统合了自身一切,乃至生命,去推动那超越极限的“原初裂变”,恐怕早已败亡。
技巧是枝叶,而对力量本质的理解与驾驭它的“心”,才是根本。
形意三体式,要求习练者“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在内是精神的高度专注与宁静,在外是姿态的完美协调与稳固。
它锤炼的,是一种“定”的功夫,一种无论外界如何狂暴,我自岿然不动的核心稳定感。
不知为何,在此刻这月明人静的夜晚,身体依旧虚弱,心神却异常清明的时候,秦恩自然而然地摆出了这个被他遗忘多年的桩架。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秦恩摒弃杂念,不再去刻意催动电流,只是遵循着三体式的要领,调整着呼吸,感受着自身重心的微妙变化,让精神、意念、呼吸与残存的力量,试图寻找到那玄妙的统一。
渐渐地,他的呼吸变得深长而匀细,心跳似乎也与某种更宏大的节奏同步。
病房内的一切仿佛远去,他的意识再次沉入那最后的瞬间。
不是痛苦,不是恐惧,而是那股力量。
在极致的不稳定中,崩解了形态,超越了秩序,触及了“无”与“生灭”边缘的狂暴力量。
它简单,直接,甚至粗暴,却蕴含着远超他任何华丽招式,直指毁灭本源的真理。
一直以来,秦恩对于自身力量的运用是颇为自豪的。
无论是模仿百兽形态的搏杀技巧,还是将电流玩出各种花样的精妙操控,都是他智慧的结晶,他曾为此沾沾自喜。
可与那“原初裂变”的最后一瞬比起来,这一切都黯然失色,如同皓月旁边的浮云,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那股力量……无关技巧,只关乎本质,关乎意志,关乎对“存在”与“崩坏”最直接的干涉!
“滋滋……”
细微的电弧,从秦恩体表浮现。
他回忆着那股感觉——极致的压缩,将